第317章 延津惊澜（2/2）

“退！”司马伦当机立断，在亲兵盾牌掩护下冲向舷梯。

“想走？”陆抗从舱内冲出，手中令旗一挥，“放箭！”

楼船上箭如雨下。晋军亲兵举盾抵挡，但盾牌挡不住重弩。惨叫声中，十余人中箭倒地，鲜血染红甲板。

司马伦在盾牌阵中狼狈下船，小船立刻离岸。他回头望去，只见诸葛瞻站在船舷边，冷冷地看着他。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

一个是惊魂未定的权谋家，一个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执政者。

高下立判。

“司马伦！”诸葛瞻的声音穿透河风，清晰地传来，“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司马伦咬牙不答。

“那好。”诸葛斟缓缓举起天子剑，“此刻起，汉晋再无和谈。黄河为界？不——黄河，将是我大汉王师北伐的起点！”

剑锋所指，正是对岸晋军营寨。

“陆抗！”

“末将在！”

“传令三军：即日起，封锁黄河，凡晋军船只，一律击沉！凡晋军探马，一律格杀！”

“得令！”

“李烨！”

“属下在！”

“飞报洛阳：谈判破裂，司马伦行刺未遂。请陛下下旨——北伐！”

“是！”

一道道命令如雷霆般下达。汉军水寨中鼓声震天，各船升起战旗，水军各就各位。方才还平静的黄河，瞬间沸腾起来。

对岸晋军也骚动起来，号角声、马蹄声、叫喊声乱成一团。

司马伦的小船在箭雨中狼狈靠岸。他回头望去，“镇河”号如一座移动的城堡，正缓缓调整船身，弩炮对准对岸。

而诸葛瞻依旧站在船头，披风在河风中烈烈飞扬，手中天子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一幕，深深刻进司马伦眼中。

也深深刻进所有见证者的心中。

那不是一个人。

那是一面旗帜，一个时代，一种……不可阻挡的洪流。

“走！”司马伦嘶声下令，“回营！备战！”

他知道，最后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接下来，只有战争。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胜利的天平，从一开始，就没有倾向他这边。

“镇河”号上，诸葛瞻收回目光。

“丞相，方才太险了。”陆抗心有余悸，“若非张统将军……”

诸葛瞻看向张将军，“伤势如何？”

张统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正在包扎：“皮外伤，不碍事。”

“去歇息吧。”诸葛瞻拍拍他的肩，“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张统退下后，诸葛瞻走到船头，望着对岸乱成一团的晋军，缓缓道：“陆将军，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看到……一个时代的终结。”诸葛斟轻声道，“司马伦最后的挣扎，像不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抗沉默片刻：“他本可以不这样的。”

“是啊。”诸葛瞻点头，“他本可以做个富家翁，本可以让司马氏体面地退出历史舞台。但他舍不得权力，舍不得那虚幻的‘王业’。”

他转身，看向洛阳方向：“所以我们要告诉他们——这个天下，已经不需要司马氏了。不需要他们的权谋，不需要他们的割据，不需要他们那套‘分治’的鬼话。”

河风呼啸，吹动他的衣袂。

“传令各军：三日后，渡河。”

“丞相？”陆抗一惊，“不等陛下旨意？”

“旨意会来的。”诸葛瞻握紧天子剑，“但战机不等人。司马伦今日受挫，军心必乱。我们要趁他病，要他命。”

他眼中闪过锐光：“这一次，我要一战而定河北！”

陆抗深吸一口气，抱拳：“末将……领命！”

战鼓声愈发激昂，传遍黄河两岸。

对岸，晋军营寨中，司马伦刚回到中军大帐，就听到探马来报：“相国！汉军水师开始集结，似有渡河迹象！”

“什么？！”司马伦脸色煞白，“这么快……”

“相国，怎么办？”杨馥慌道，“我军新败，士气低迷，若汉军此时渡河……”

“闭嘴！”司马伦厉喝，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他走到帐外，望着黄河上如林的汉军战船，望着那艘最大的“镇河”号，望着船上那个模糊却如山峰般屹立的身影。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父亲司马懿说过的话：

“伦儿，你要记住：这世上有些人，你永远不能与他为敌。因为他不只是在跟你斗，他是在跟整个天下斗。”

当时他不明白。

现在，他明白了。

诸葛瞻，就是那个人。

而他司马伦，选错了对手，选错了路。

“传令……”他声音干涩，“全军……撤退。”

“撤退？”杨馥失声，“撤回邺城？”

“不。”司马伦闭上眼睛，“撤回……河北腹地。邺城守不住了，我们要在邯郸、在巨鹿、在太行山……跟他周旋。”

他知道，这可能是徒劳。

但他只能这么做。

因为除此之外，他已经无路可走。

夕阳西下，将黄河染成血色。

汉军的战船开始移动，如一群蓄势待发的猛兽。

而对岸，晋军正在仓惶拔营，尘土漫天。

诸葛瞻站在船头，衣袂翻飞如旗。

他的目光越过黄河，越过河北，望向更远的北方，望向那片即将重归汉室版图的土地。

手中天子剑，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如光，如火，如这滔滔黄河，奔流不息，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