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铁骑再战(2/2)

文鸯拆开,迅速浏览,眉头渐渐皱紧。

信是司马炎从宛城发来的,字迹潦草,语气焦躁:

“今孟虬率蛮兵两万逼近宛城,日夜鼓噪,朕心不安。襄阳虽暂解围,然诸葛瞻亲至,阎宇复振,荆襄危局未解。朕意,将军可暂弃蓝田,率精骑东归,与胡奋合兵,先破孟虬,再解襄阳。关中之事,可暂交陈骞、马隆……”

文鸯看完,沉默良久。

副将小心问道:“将军,陛下旨意是……”

“陛下让我放弃蓝田,回援宛城。”文鸯将信放在案上,语气平淡。

帐中诸将皆惊。

“不可啊将军!”一名将领急道,“我军虽暂退,但已找到汉军骑兵破绽!只需再战一场,必可破马恒、赵柒!此时回师,前功尽弃!”

另一将也道:“况且陈骞、马隆在潼关苦战,若我军东归,霍弋必倾全力杀出潼关,届时危矣!”

文鸯抬手止住众将议论。他走到帐中悬挂的舆图前,手指从蓝田划向宛城,又从宛城划向襄阳、合肥、潼关。

“诸位以为,如今战局,关键在何处?”他忽然问。

众将面面相觑。一人道:“自然在关中!只要击破霍弋,夺回长安,则蜀汉西路崩解,其余三路不战自溃!”

另一人道:“在襄阳!只要彻底击溃阎宇、诸葛瞻,则荆州可定,我可顺江东下,解合肥之围!”

还有人低声道:“或许……在宛城?陛下安危,重于一切……”

文鸯摇头:“你们都错了。”

他手指重重点在舆图的中心——洛阳。

“关键在这里,在陛下心中,在朝堂之上,在士族门阀的算计里。”

文鸯转身,目光扫过众将:“我军在关中,与霍弋对峙;在荆襄,与诸葛瞻周旋;在合肥,与陆抗苦战。看似处处被动,实则处处都在消耗蜀军兵力、拖延时间。蜀汉四路齐出,看似势大,实则后勤压力巨大,只要有一路受挫,全局便会动摇。”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但陛下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坐在宛城,听到孟虬鼓噪便心惊胆战,看到襄阳被围便寝食难安。他要的是速胜,是立刻解除眼前的威胁,而不是耐心布局,等待蜀军自己露出破绽。”

副将低声道:“将军,陛下毕竟是陛下……”

“我知道。”文鸯打断他,“所以我要给陛下一个理由,一个不能调我回援的理由。”

他走回案前,提笔蘸墨,在一方素帛上疾书。写罢,装入信筒,递给亲兵:“八百里加急,送宛城,呈陛下亲启。”

亲兵领命而去。

副将忍不住问:“将军信中……”

文鸯淡淡道:“我告诉陛下:孟虬两万蛮兵,虚张声势而已,不足以威胁宛城。胡奋有五万守军,足可固守。而我,已在蓝田找到汉军骑兵致命弱点——他们过度依赖马具,下马步战能力薄弱,且不善复杂地形作战。只需再给我半月时间,我必破马恒、赵柒,继而西进长安,逼霍弋决战。届时关中定,荆襄、合肥之围自解。”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若此时回援,则是舍本逐末,将战局主动权拱手让人。请陛下信任为将者之判断,稳坐宛城,静候佳音。”

帐中诸将听得热血沸腾,却又隐隐担忧——如此直白的拒绝,陛下能接受吗?

文鸯看出众人心思,冷笑道:“陛下若不接受,那我便自行其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关中战局已到关键时刻,我不能走,也不会走。”

他望向帐外渐暗的天色,眼中锋芒毕露。

“马恒、赵柒……下次再见,我要让你们知道,真正的骑兵,靠的不是奇技淫巧,是百战磨砺出的筋骨,是生死间悟出的战法。”

宛城,行宫。

司马炎接到文鸯回信时,已是深夜。他屏退左右,独自在灯下展开。

信很长,条分缕析,将战局得失、敌我优劣说得清清楚楚。但核心意思只有一个:不奉命,不回援。

“文鸯……你好大的胆子!”司马炎气得浑身发抖,将信重重拍在案上。

他在殿中来回踱步,脚步凌乱。孟虬的军队就在城外,虽未攻城,但每日鼓噪,夜夜举火,搅得宛城军民人心惶惶。将士多次请战,都被他压下——他不敢冒险。

可文鸯竟说孟虬不足为虑?竟说要继续在关中作战?

“陛下,”荀勖不知何时已进殿,小心拾起被司马炎摔落的信,匆匆浏览后,低声道,“文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孟虬确似疑兵,而关中战局,确是全局关键。”

“关键?”司马炎猛地转身,双目赤红,“那朕的安危就不关键了?万一孟虬不是疑兵,万一守不住宛城,朕若有个闪失,就算文鸯拿下长安,又有何用?!”

荀勖沉默。他知道,皇帝已经失了方寸。这种恐惧,不是道理能化解的。

“传旨!”司马炎咬牙,“再命文鸯,即刻回援!若敢抗旨,以谋逆论处!”

荀勖大惊:“陛下!不可啊!文将军忠心为国,此时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况且……况且将在外,若真逼反了文鸯……”

“那便让他反!”司马炎嘶声道,“朕就不信,离了他文鸯,我大晋就无人可用了!”

话虽如此,他自己也知道这是气话。文鸯若真反,带着两万精骑投蜀,那大晋就真的完了。

荀勖跪地叩首:“陛下三思!文将军虽有抗旨之嫌,但确是为国筹谋。不如……不如折中,让文将军分兵一半回援,一半留驻蓝田?”

司马炎喘着粗气,盯着跳动的烛火,许久,终于颓然坐倒。

“就……依卿所言吧。”他声音沙哑,“告诉文鸯,朕只要一万骑兵回援。他若再抗旨……朕就真的容不下他了。”

“臣遵旨。”荀勖松了口气,连忙退下拟旨。

空荡的大殿中,司马炎独自坐着。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摇曳不定,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

他忽然想起父亲司马昭临终前的嘱咐:“炎儿,为帝者,当有容人之量,更要有识人之明。文鸯勇冠三军,然性如烈火,可用,但不可纵。”

当时他不以为意。文鸯再勇,不过是武将,自己是皇帝,还驾驭不了一个武将?

如今他才明白,在这乱世,兵权在手的武将,有时候比皇帝更有话语权。

“文鸯……”司马炎喃喃道,“你最好真的能破霍弋。否则……朕容你,满朝文武也容不下你了。”

窗外,秋风呜咽,如泣如诉。

而千里之外的蓝田,文鸯接到第二道圣旨时,只是冷笑一声,将圣旨随手放在案上。

“分兵一万回援?”他对副将道,“告诉陛下,骑兵聚则强,分则弱。分兵一万,我破不了马恒、赵柒,宛城也多不了一万守军。此事,不必再议。”

“将军,这可是抗旨啊……”

“那就抗吧。”文鸯语气淡然,“待我破了霍弋,拿下长安,陛下自然会明白,谁才是对的。”

他望向西方,那是长安的方向。

“马恒,赵柒……下次,我们战场上见真章。”

夜空繁星点点,旷野上秋风正烈。

两支骑兵,两位名将,一场决定关中命运的对决,已在弦上。

而那位远在宛城的皇帝,正在龙椅与战场之间,一点点失去他的权威与掌控。

天下这盘棋,正在悄然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