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太庙独白（2/2）

他抬起头，望着那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两个牌位，心中默念，无声的话语却在胸中激荡：

“先帝，父亲，还有……诸位……”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牌位，看到了那个仁德宽厚、百折不挠的刘玄德，看到了那个羽扇纶巾、呕心沥血的诸葛孔明，看到了那些或雄壮、或儒雅、或刚烈、或沉稳的身影。

“你们看到了吗？我们……快要成功了。”

“关中的土地已经收复，长安城头再次飘扬起了汉旗。江东的百姓箪食壶浆，迎接王师。晋贼内部离心离德，惶惶不可终日。科举取士，为寒门开了通天之路；书院林立，文明的星火正在播撒；新式的农具、工匠的技艺，即将迎来一场变革……”

“我们不再偏安一隅，我们不再仰人鼻息。这大汉，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浴火重生！”

他的语气带着自豪，但随即转为一种深切的悲悯与决绝：

“我知道，这条路上，充满了荆棘。我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打破了千年的规矩。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窥视，有多少怨毒在心中积累。陛下……他担心我，怕我不得善终。”

“我何尝不知？商鞅车裂，吴起乱箭……历史血的教训，历历在目。”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坚定，如同淬火的精钢：

“但是，先帝，父亲，诸位！我不怕！若能以此身，铸就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一个让耕者有其田，工者得其尊，学者尽其才，万民安居乐业，我华夏永享安宁的煌煌大汉——”

“那么，生死，又何足道哉？！”

一股浩然之气在他胸中激荡，他仿佛立下誓言：

“十年！再给我十年！只要再给我十年时间！让我将新政的根基彻底夯实，让江东、关中彻底融入，让科举、农工之策深入人心，让国家的机器按照新的轨道稳固运行……”

“即使届时，我诸葛瞻心力交瘁，生死道消，亦在所不惜！我定要……完成诸位之遗志！将这复兴的汉室，完整地、稳固地，交到陛下手中，交到后世子孙手中！”

“此心昭昭，可鉴日月！”

就在他心潮澎湃，发下宏愿之际，夕阳的光芒似乎达到了最浓烈的一刻，整个太庙大殿被渲染得一片金红。那光芒柔和地笼罩在刘备和诸葛亮的牌位之上，恍惚间，诸葛瞻仿佛看到那牌位之后，有两道模糊而伟岸的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一道身影，带着宽厚而欣慰的“目光”，仿佛在说：“思远，辛苦了。这江山，这百姓，托付于你，朕，放心。”

另一道身影，那熟悉的、清癯而睿智的身影，目光中则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骄傲，更有一种超越时空的理解与认同，仿佛在回应他方才的誓言：“瞻儿……路，是对的。走下去，莫要……回头。”

这并非真实的声音，更非鬼魂显圣，而是一种在极度专注与情感共鸣下，心灵产生的奇异感应，一种跨越了生死与时空的精神对话。

诸葛瞻怔怔地“看着”那两道身影，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脸颊。那不是悲伤的泪，而是被理解、被认可、被托付的释然与激动。

良久，夕阳渐渐收敛了最后一丝光芒，大殿内重新归于幽暗与寂静。那两道虚幻的身影也仿佛随之融入到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诸葛瞻缓缓站起身，擦去脸上的泪痕。他的眼神，不再有片刻前的激动与感伤，只剩下如同磐石般的坚定与平静。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无数的牌位，仿佛将所有的力量与信念都汲取于心，然后转身，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走出了太庙。

殿外，夜幕悄然降临，繁星开始在天幕上闪烁。成都城中，万家灯火依次亮起，勾勒出人间烟火的温暖轮廓。

他知道，前方的路依然漫长且布满挑战，但他心中的信念，从未如此刻般坚定。为了先帝的仁德，为了父亲的遗志，为了那无数为此奋斗终生的英灵，更为了这万家灯火的安宁与未来那真正的盛世——

他，诸葛瞻，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