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2/2)
樊建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合作,避免了当下的直接冲突。
黄皓又笑着敷衍了几句,便借口还需回宫侍奉陛下,匆匆离去。看着他那一抹紫色背影消失在宫廊尽头,董厥立刻压低声音,对诸葛瞻道:
“思远!切莫被这老阉奴几句好话灌了迷魂汤!此人笑里藏刀,睚眦必报,最是阴毒!眼下见风头不对,暂时服软罢了,心里不定在琢磨什么更毒辣的计策!我等万不可松懈!”
诸葛瞻微微点头,目光依旧望着黄皓离去的方向,低声道:“董辅国所言,我岂能不知。此人根植宫中多年,势力盘根错节,陛下又…颇为信重。此刻他能暂收爪牙,保持表面上的顺从,于我辈推行新政、稳固后方、筹措军资,总是利大于弊。我等心中警惕,暗加防范即可,不必在此时与之彻底撕破脸皮,徒增变数。”
樊建也颔首表示赞同:“思远所虑周全。黄皓之势,非一日可寒。如今他既然暂避锋芒,我等正好借此难得时机,将安民、强军之策深入推进,巩固既有成果,积蓄力量。待我方根基更为牢固,羽翼更为丰满,再徐图除此痈疽,方为上策。”
这两位位核心重臣的态度已然分明。董厥是坚定的、毫不妥协的诸葛瞻支持者,对黄皓极度不信任,主张强硬应对。
樊建则更为老成持重,讲究策略,主张利用眼下难得的平稳期巩固成果,避免过早激化矛盾,引火烧身。
而深宫之中的刘禅,其态度则相对简单——他乐于见到局面稳定,麻烦减少,谁能让眼前的日子安稳顺遂,他便倾向于默许谁的行动,至于这安稳背后经历了何等激烈的博弈与挣扎,他并无兴趣深究。
黄皓的“服软”果然仅止于表面。回到自己的值房,屏退左右后,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再无半分朝廊上的笑意。他对垂手侍立的心腹干将王姓黄门丞冷冷道:
“看见了吗?诸葛小子如今风头正劲,连陛下都开口夸赞了。咱们呐,得识时务,暂避其锋。”
王黄门丞小心翼翼地问:“义父,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他把权柄都抓过去?那些清查、那些新政,可是动了不少人的奶酪,也挡了咱们的财路啊…”
黄皓阴鸷地笑了笑,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硬碰硬,那是蠢材所为。咱们啊,得给他添点‘软钉子’。你去找负责宫中采办的小李子,让他去农械监下订单,就要那种特制的、花纹繁复的铜灯盏,就说…就说陛下近日读书,嫌宫灯不够亮堂雅致。要求嘛,提得高些,时限卡得紧些。记住,态度要好,规矩要足,咱们是按宫里的规矩办事,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王黄门丞眼睛一亮,领会了其中精髓:“义父高明!这既不违制,又能让他们有苦说不出,耽误他们打造农具军械的正事!”
“嗯。”黄皓满意地点点头,“还有,你去见咱们那位在广汉郡管粮仓的‘朋友’,别直接说什么,就请他喝喝茶,聊聊天气,关心一下他老母亲的病。末了,叹口气,说一句‘如今上头查得紧,风雨不定,凡事都得更加‘谨慎’才是啊,有些东西,收得深些总没错,等天气好了再拿出来晒嘛’。懂了吗?”
“懂了!义父!这是让他自己琢磨,把粮食藏得更严实,账做得更漂亮,拖延核查!”王黄门丞心领神会。
“去吧,手脚干净点。”黄皓挥挥手,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咱们呐,陪他慢慢玩。日子还长着呢。”
另一方面,在侍奉刘禅翻阅奏章间歇,黄皓一边体贴地递上温热的羹汤,一边似无意地轻声笑道:
“陛下,真是洪福齐天。卫将军真是能干,这才几个月光景,这成都周边就大变样了。听说啊,连大司农董厥将军府上的管事,前几日都忙里偷闲,在城外新置了个别院呢,想必是将军推行新政,手下人都跟着沾光,忙得荷包鼓鼓,才有这闲钱雅兴啊。”
刘禅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继续漫不经心的翻阅奏章。
黄皓继续看似随意地说:“还有啊,昨日老奴听下面小太监说笑,道是江原县有个老农,固执不用新犁,还和劝他的小吏吵了一架,说官府尽会折腾人…呵呵,都是些愚民陋见,卫将军一片苦心,他们哪里懂得。想必只是极个别现象,将军很快就能处理好的。”
黄皓这些话,如同羽毛般轻轻落下,不指责任何人,甚至表面还在夸赞,却悄然的在刘禅心中植入了一些模糊的印象:诸葛瞻的人可能趁机捞钱了,新政也并非人人叫好。这些细微的种子,一旦遇到合适的土壤,就可能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