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烬火归源（2/2）

原来，她早就认出了他。

那个雪夜梅下的孩童。

原来，那场震惊朝野的强取豪夺，并非一时兴起，也并非全然为了别的目的。

那或许是她，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将他重新纳入羽翼之下，保护起来，也牢牢抓住。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顺着沈砚苍白的脸颊滑落，没入枕中。

不是悲伤，而是巨大的释然、汹涌的思念，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归属感。

原来，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已开始得那么早，那么深。

床沿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睫毛轻颤，醒了过来。

看到沈砚睁着眼，正泪流满面地望着自己，梁清凰微微一怔，随即神色恢复平静，只是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哭什么。”她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语气平淡，

“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

沈砚说不出话，只是贪婪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他想抬手碰碰她，却发现手臂沉重无力。

梁清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没有动，任由他看着。

过了片刻，她才道：“你昏迷了七天。内腑重伤，经脉受损，但性命无碍，需好生将养。西线巢穴已被秦漠和贺连城彻底捣毁，灰袍贼首伤重被擒，正在押解回京途中。南北战事，破军七杀失去贪’居中协调，已呈败象。”

她顿了顿，看着他，补充了最重要的一句：“你母亲的身世，也已基本查清。待你好些，本宫说与你听。”

母亲……

沈砚眼中再次泛起水光，但这一次，他努力地点了点头。

“至于你，”梁清凰的目光落在他依旧紧握的右手上。

即使在昏迷中，他也死死攥着那枚从圣坛夺回的完整云纹玉佩。

“你手里的东西，是当年先帝赐予你母亲的定情信物，也是开启前朝某处秘藏、关乎某种传承的钥匙之一。另一件，是那支赤金凤尾簪。”

她语气平淡地陈述着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秘密：

“你母亲苏晚晴，是前朝璇玑绣嫡系传人，也是先帝年少时倾心之人。但因身份悬殊与宫廷斗争，未能相守。先帝登基后，将她秘密安置，并赐下玉佩与金簪。萱妃是知晓此事并试图利用的要挟者之一，也因此引来杀身之祸。你父亲沈羿，作为先帝最信任的影卫统领，奉命保护你母亲，也因此卷入其中，最终遭灭口。”

她看着沈砚骤然睁大的、充满痛苦与明悟的眼睛，放缓了语气：

“这些陈年旧事，本不该由你背负。贪狼处心积虑寻找这些信物，是想利用其中的秘密与前朝遗留的力量，行逆天之举。如今，物归原主，尘埃落定。”

沈砚闭上眼睛，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

“那……殿下当初选臣为驸马……”他声音嘶哑地问。

梁清凰静默片刻，才道：“最初，确有保护与掌控之意。你身世特殊，又已入朝堂，若不放在眼皮底下，迟早会被其他势力盯上、利用。但后来……”

她没有说下去，但沈砚懂了。

后来，便是两年朝夕相处中的点点滴滴，是他毫无保留的忠诚与依赖，是她看似冷酷实则无处不在的纵容与回护，是生死关头彼此的舍命相救。

有些感情，早已在权谋与守护的外壳下，生根发芽，长成了无法割舍的参天大树。

沈砚睁开眼，望着她，忽然用尽力气，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左手，从被中挪出，轻轻覆在了她依旧搭在他腕间的手上。

他的手冰凉，带着伤后的虚弱颤抖，却带着无比的虔诚与依恋。

“臣……自幼，便欠殿下一条命。后来，又蒙殿下不弃，收入麾下，赐予身份与信任。”

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臣的一切，从性命到忠诚，再到这颗心早就是殿下的了。以前是，现在是，往后生生世世，都是。”

梁清凰感受着手背上冰凉的触感和那细微的颤抖，眸光深不见底。

她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握着。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温暖而静谧。

良久，她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轻如叹息，却重逾千斤。

沈砚知道，这已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回应。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她手背微凉却真实的温度，如同漂泊半生的孤舟，终于寻到了永不沉没的港湾。

他回来了。

而她，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