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天象(2/2)

“预案?”她问,没抬头。

“已与工部水司郎中初步议过,优先保运河南段,北段分流减载。具体条陈在此。”

李慕白又递上一份薄册,条理清晰,“然则,若雨势持续超过五日,预案恐需调整。且东南近来多事,漕运安危关系北疆军需,不可不虑。”

他说到东南近来多事时,语气略微加重,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梁清凰案头那叠关于海神祭的密报。

梁清凰合上文书,揉了揉眉心。

烛火下,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沈砚动了。

他上前,将那只已经温下来的姜茶碗往梁清凰手边推了推,没说话。然后,他转向李慕白,语气是一贯的平淡,甚至算得上客气:

“李员外郎思虑周详。殿下连日劳顿,此事既已初步议定,后续细节,可否先与流云姑娘对接?待殿下缓过精神,再行定夺不迟。

李慕白笑容不变,拱手:“沈将军所言甚是,是慕白考虑不周。那慕白便先告退,将条陈副本送与流云姑娘。”

梁清凰点了点头。

李慕白躬身退出,临走前,目光在沈砚肩头那块湿痕上停留了一瞬,又掠过那碗普通的姜茶,最终垂下眼睑,带上了门。

门扉合拢,隔绝了大部分雨声。

书房内只剩他们两人。

沈砚这才走到窗边,检查了一下是否关严,又拨了拨灯芯,让光更亮些。

做完这些,他回到梁清凰身边,却没再提姜茶或按摩。

“那个周副监,”梁清凰忽然开口,声音有些疲惫,“真是病故?”

沈砚沉默了一下:“狱卒记录是急症暴毙。但臣查到他有个侄子,在血旗案前两个月,突然被调往北境最偏远的烽燧,同年冬天,冻死了。”

梁清凰冷笑一声,没再问。

她端起那碗已经半凉的姜茶,慢慢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冲入喉咙,带来些许暖意。

“李慕白,”她放下碗,“你怎么看?”

沈砚垂着眼,盯着地上被监正膝盖磨出的一点痕迹:

“他很会做事,也很会说话。星象,漕运,东南,桩桩件件,都卡在点子上。”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没什么情绪,却像钝刀子割肉,

“只是太会了。像算好了,殿下什么时候需要什么。”

梁清凰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在温热的碗壁上摩挲。

沈砚等了片刻,见她没有下文,便轻轻抽走那只空碗,转身走向门口,准备叫人换热的来。

走到门边,他停下,背对着她,声音闷在雨声里:

“臣不懂星象,也不如他会算账。臣只知道,殿下累了,该歇了。雨太大,什么事,都等天晴再说吧。”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身影很快没入廊下昏暗的雨幕。

梁清凰独自坐在书案后,听着门外渐远的脚步声,又看了看案上的文书。

窗外的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

此刻,已经走到二门外的李慕白,并未立刻上马车。

他站在廊下,任由飘进来的雨丝打湿了半边肩膀,望着沈砚消失的方向,许久,才极轻地自语了一句,被雨声吞没:

“姜茶么,还真是,一点花哨都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