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她没再点灯,可有人替她燃了野火(2/2)

慕云歌望着西市方向的火光。

那里的火堆不是用来取暖的,她看见有人往火里扔算盘、账册,是商户在烧“不清醒的旧账”;又有书生撕了《论语》,喊着“要烧尽糊涂书”。

火焰舔着夜空,倒像把星星都烧红了。

“去西市。”她转身拿过斗笠,“青黛,把《哀悼录》全拿上。谢统领,麻烦你调二十个暗卫,穿便衣。萧大哥,借我你的玄铁剑。”

凤玄凌拉住她的手腕:“我同去。”

“你毒刚压下去,别——”

“我是摄政王。”他声音轻却不容置疑,“该看的,我得看。”

西市的人群比慕云歌想象中更狂躁。

王屠户被绑在老槐树上,嘴角淌血,面前堆着他的菜刀、秤砣,还有半坛没喝完的酒。

带头的学徒举着《破妄要诀》喊:“医圣说过,不清醒的人要受惩戒!今天我们替天——”

“替谁?”

慕云歌的声音像冷水泼进油锅。

人群骤然安静,有人认出她,“扑通”跪了:“医圣娘娘!”

“起来。”她摘下斗笠,月光落在脸上,“我什么时候说过‘替天行道’?”

学徒脸色发白:“可您写...写过‘破妄需除弊’......”

“破妄是破自己的妄,不是破别人的皮!”慕云歌抽出萧振威的剑,“当你们举着我的书打人时,和从前跪在土地庙前求雨的愚民有什么两样?”她挥剑砍断绑着王屠户的绳子,“清醒不是拿着别人的道理当鞭子,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也让别人要什么!”

人群开始骚动。

有老妇颤巍巍举起《哀悼录》:“那...那这上面的名字?”

“是血。”慕云歌指向青黛怀里的纸卷,“是为了让你们知道,跟着别人的脚走,会踩进血里。”她转向谢刃,“谢统领,把王屠户送医馆,他的伤记在我账上。”又看向萧振威,“萧大哥,麻烦你去军帐,把我的医书都收了——但别烧,让士兵自己挑有用的看。”

凤玄凌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

顺着他的目光,街角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怀里抱着一摞书,正是她写的《毒经》《医理集成》。

少年看了她片刻,突然蹲下身,划亮火折子。

“你烧我的书?”慕云歌挑眉。

少年手一抖,火折子掉在地上:“我...我不是要烧!我阿爹是‘还魂火’案里的,他听了您的话,每天喝三碗醒神汤,结果......”他喉结滚动,“我之前把您的书当圣旨,可阿爹还是死了。我今天才明白,您不是神,您只是...只是比我们先看清路的人。”

他弯腰拾起火折子,这次点的是自己抄的《破妄要诀》:“我烧的不是医书,是我的糊涂。从今天起,我要自己学,自己看,自己走。”

火焰腾起的刹那,西市的火光突然连成一片。

慕云歌看见青黛抹着眼泪发《哀悼录》,谢刃在劝住要打人的百姓,萧振威拍着士兵的肩膀大笑。

凤玄凌的手悄悄覆上她的,掌心滚烫:“歌儿,你看。”

她看了。

那些火不是她点的,是青黛的墨,谢刃的剑,萧振威的酒,是王屠户的血,是少年的泪——是千万个曾经仰望着她的人,终于低下眼,看见了自己掌心里的光。

“原来野火,从来都在他们自己脚下。”慕云歌轻声说。

凤玄凌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所以我的歌儿,以后不必再当灯了。你看,他们自己会燃。”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的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可慕云歌知道,有些火,该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