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开心一点好吗（2/2）

她哄了自己好久才开口。

“你怎么不穿厚点？”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像在抑制什么情绪一样，比平时低了八度。

母亲愣了一下，听见这句关心，随即摆了摆手，眼中雾气散了一半，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我不冷，干活身子热，老板娘车子是新车，也暖和，我送完毛衣就去车上了，风吹不着我。”

她往后退了半步，把两件毛衣往千遇怀里塞，“你快拿着，宿舍里冷，晚自习穿正好。我跟老板娘约好了，马上就要走了，你也快点回去，别耽误你上课。”

她试图装作没认出来。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多看小女儿几次。

她也不问姐姐去了哪里。

毛衣刚碰到千遇的手，就传来一阵带着体温的暖意。

那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钻进心里，搅得那片湿漉漉的疼痛又涌了上来，比上次更甚。

她看着母亲冻得发红的鼻尖，看着她头发里隐约露出的白丝，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疲惫，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江老大……没为难你吧？”千遇想起上次姐姐的叮嘱，声音低低地问。

母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笑意，只是那笑容里掺了点苦涩：“没有没有，他最近忙着跟人约酒吹牛，顾不上我。这毛衣是我攒钱买的毛线，他不知道的。”

她拍了拍千遇的胳膊，语气急切又真诚，“你放心穿，没事的。”

千遇知道，这大概率是安慰人的谎话。

可她看着母亲那双盛满期待的眼睛，看着那两件带着圣诞图案的毛衣，拒绝的话像被堵住了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知道什么是圣诞节吗，就织这个图案。

千遇接过毛衣，沉甸甸的，压在怀里，也压在了心上。

可是，接受第一次，她就会送第二次，第三次……

仿佛多做一点，她的愧疚能少一些。

可她呕心沥血拿出来的，却是千遇轻而易举用钱能买到的。

所以，她何苦去熬夜伤眼睛。

“不要。”千遇憋了半天才说出两个字，声音有些沙哑。

她推了回去。

看着母亲悲伤的眼睛，“我不要，我可以帮你都带给姐姐。”

顿了顿，她狠心道:

“以后请别给我送任何东西，我什么都不缺。”

陈幸走过来，恰好听见最后一句话。

母亲泪点低，又或许被戳到伤心处，混浊的泪水夺眶而出。

察觉陈幸的出现，她撤退两步，侧开脸躲进阴影里。

悄悄擦掉眼泪。

陈幸装作没看见这一幕，从梗着脖子难过的千遇身边径直走过。

向女友母亲递过去手里的东西。

“阿姨，您四点就从家里出发，到这里忙着卸货，肯定没时间吃东西，我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一些，还有这杯是奶茶，只有这个是热的，您吃完东西可以尝尝，喝不惯也没事，我还买了两瓶常温的矿泉水，您把奶茶扔了喝水就行，怎么高兴怎么来。”

陈幸絮絮叨叨却恭敬有礼。

母亲一时忘了难过，怔怔地看了眼陈幸手里满满的东西。

最后征求般看向千遇。

是千遇让他去买的吗？

母亲的心里燃起一点希望。

千遇一咬牙，转身走向校门，“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小心一点。”

她连毛衣都没拿。

几乎落荒而逃。

跟她摆脸色的是自己。

心如刀绞的也是自己。

千遇踏入校门，拐进花池旁，突然蹲下身，抱着自己膝盖。

她紧紧咬着牙，却咬不住心酸的情绪。

眼泪很快打湿她捂眼睛的校服袖子。

陈幸把人送上车，拎着毛衣回来，凭着直觉，找到花池边的女朋友。

千遇暂时哭完了，两只眼睛空空瞪着地上的瓷砖，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幸走过去，将人一把拉起来。

“扶着我，一会儿摔了。”

等千遇站稳，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件毛衣，浅紫色的，不由分说套在千遇外套外。

开衫宽大，设计好看，单排纽扣都是精挑细选的，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

“母女哪有隔夜仇，明明心里不是那样想的，干嘛要口是心非。”

千遇不说话。

陈幸盯着穿紫色开衫的女朋友，摸着下巴试图活跃气氛:“江小水，阿姨眼光好，你穿紫色真好看。”

他要牵千遇手，被无情甩开了。

他不和别扭的女友计较。

温暖大掌轻抚千遇后脑勺，推着她往前走:“走吧，回教室，要上晚自习了。”

“陈幸，你什么都不懂。”

千遇语气冷漠，带着迁怒。

她知道这样不对，但她忍不住。

陈幸什么都不懂，就替她做决定。

“好啊，你跟我好好说，我认真听，不就懂了？你妈妈千里迢迢送的东西，怎么能推回去呢。”

“我有钱，我能自己买。”千遇嘴硬道。

两人并肩踩过地上的水坑。

有陈幸陪着，千遇没钻牛角尖，也没生气地脱下那件衣服。

低头，看见陈幸在扒拉毛衣开衫的图案，他认真道:“小水，手工艺品的价值不在金钱，而是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牵挂。”

他看着千遇红肿的眼睛:“她织每一针，想的人都是你。”

没有路灯的地方，他轻捏千遇冰凉的手，眼眸低垂:“别习惯性把爱推开，小水，让自己开心一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