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钱塘潮涌,星火燎原(1/2)

从苏州到杭州的水路走了整整三日。

船是清风堂在码头的暗线安排的货船,船舱里堆满了丝绸,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

张不晚三人扮成押货的伙计,白日里帮着船家整理货物,夜里就蜷缩在丝绸堆上打盹。

其其格总爱靠着舱门坐着,手里摩挲着那枚青铜令牌,眼神望着漆黑的江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文清则借着船灯的光,将从听雨书院带出来的密信反复誊抄,那些记录着玄武阁罪证的字句,被他抄在一张张薄薄的宣纸上,仔细折好,藏进油纸包——这些,将是点燃江南怒火的火星。

船进钱塘江时,正赶上大潮。

浑浊的江水翻涌着,像千万匹脱缰的野马,拍打着船身,发出“砰砰”的巨响。

站在船头,能看到远处的江面上,一道白色的浪墙正滚滚而来,气势磅礴,将天空和水面连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江。

“这就是钱塘潮。”苏文清望着潮头,声音里带着赞叹,“家父曾说,天下奇观,莫过于此。

它能载舟,亦能覆舟,就像民心。”

张不晚看着那道奔腾的浪墙,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玄武阁的人以为能一手遮天,却不知民心如潮,一旦被激怒,便能掀翻一切罪恶。

他握紧了腰间的唐刀,刀鞘上的红绳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是在呼应着潮声。

船到杭州码头时,已是傍晚。

码头上人头攒动,挑夫们扛着货物穿梭往来,渔妇们提着鲜鱼高声叫卖,空气中混杂着鱼腥、桐油和桂花糕的香气,热闹得像一锅沸腾的粥。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正在码头的旗杆下等着,看到他们,悄悄比了个“清风”的手势——那是苏文清提前联络好的杭州分舵舵主,姓陈,是个绸缎商,也是顾老先生的学生。

“三位,跟我来。”陈舵主声音低沉,引着他们穿过人群,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

巷子尽头是一座不起眼的宅院,门口挂着“陈记布庄”的幌子,门楣上却雕着暗纹的桂花——那是清风堂内部的记号,影老曾说过,桂花象征着“暗香浮动,润物无声”,恰合他们隐秘行事的宗旨。

进了宅院,陈舵主才松了口气,引着他们穿过天井,走进内堂。

内堂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有穿长衫的书生,有挎着算盘的掌柜,还有两个腰间鼓鼓囊囊、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壮汉。

看到张不晚三人,他们纷纷站起身,眼神里带着警惕和期待。

“这位是张不晚兄弟,手里有总令牌。”

陈舵主介绍道,“这位是苏文清先生,顾山长的门生。这位是其其格姑娘,草原上来的义士。”

众人对着令牌行了礼,眼神才彻底放松下来。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掌柜率先开口:“张兄弟,顾山长的事,我们已经听说了。

虎丘山那边传来消息,老先生……没能挺过去。”

张不晚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他想起顾老先生在听雨书院里平静的眼神,想起他说“能为天下苍生做点事,值了”,眼眶忍不住发热。

“玄武阁的人太猖狂了!”一个壮汉拍着桌子怒吼,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他们不仅查封了听雨书院,还在苏州城里大肆搜捕,说是要抓‘乱党’,其实就是想斩草除根!”

“我们不能再忍了!”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激动地站起来,“顾山长用命换回来的证据,绝不能白费!我提议,立刻召集江南各地的分舵,联名上奏,揭发玄武阁的罪行!”

“没用的,”陈舵主叹了口气,“现在朝堂被玄武阁把持,奏折根本递不到圣上面前,反而会打草惊蛇。顾山长临走前有交代,让我们先从民间入手,把玄武阁盗卖官粮、勾结奸商的事传开,让百姓们都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众人陷入沉默,内堂里的气氛凝重起来。钱塘江的潮声隐隐传来,像是在催促着他们做决定。

“我有个主意。”其其格突然开口,她一直坐在角落里,默默听着,此刻站起身,腰间的弯刀轻轻晃动。

“草原上的人若是恨谁,就会编歌谣骂他,编故事损他,用不了多久,全草原的人都会知道他的丑事。我们为什么不学着做?”

张不晚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编戏文,唱民谣?”

“对!”其其格点头,“让说书先生讲玄武阁的坏话,让戏班演他们盗粮的丑事,让孩子们在街头巷尾传唱他们的恶行。只要人人都骂他们,朝廷就算想护着,也护不住!”

苏文清抚掌道:“好主意!民言可畏,有时候比奏折管用得多。我在苏州时,就听说有戏班因为编排了红刀会的戏,被官府查封,但戏文反而传得更广了。”

陈舵主也点头:“杭州的‘凤仪班’是咱们自己人开的,班主以前是清风堂的弟兄,因伤退隐,最恨玄武阁。还有码头的‘说书张’,当年受过破山军的恩惠,肯定愿意帮忙。”

“那还等什么?”山羊胡掌柜站起身,“我这就去联络纸坊,多印些传单,让伙计们趁着夜市散出去!”

“我去通知各分舵,让他们在各地都演起来!”壮汉拍着胸脯道。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内堂里瞬间热闹起来,原本凝重的气氛被一股昂扬的斗志取代。

张不晚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顾老先生和那些逝去的义士,并没有真正离开,他们的精神,正像钱塘潮一样,在这些人身上涌动。

接下来的几日,杭州城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先是凤仪班突然改演新戏,戏名叫《粮仓劫》,讲的是一群贪官勾结奸商,盗卖赈灾粮,害得百姓流离失所的故事。

戏里的贪官戴着青色的纱帽,腰间挂着个假令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影射的是玄武阁。

戏班在城隍庙连演三日,场场爆满,台下的百姓看得义愤填膺,每当贪官出场,就有烂菜叶和石子扔上去,叫好声和怒骂声能传到半条街外。

紧接着,说书张在码头开讲,说的是《破山军英烈传》,特意加了一段“奸佞卖友求荣,忠良含冤下狱”的情节,听得码头上的挑夫们个个红着眼眶。

有人当场就拍着胸脯说:“要是真有这样的奸佞,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传单也在暗地里流传开来。

上面印着京西粮仓的账目明细,印着玄武阁令牌的图样,印着王大人被诬陷的经过,字里行间的血泪,看得人触目惊心。茶馆里、酒肆中、甚至是青楼的闺房里,都有人偷偷传阅,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杭州城。

张不晚和苏文清整日穿梭在杭州的大街小巷,观察着民心的变化。

他们看到百姓们聚在一起,愤怒地谈论着《粮仓劫》;看到孩子们在街上唱着新编的童谣:“青纱帽,黑心肠,偷了粮食喂豺狼”;看到有书生在城墙上题诗,痛斥奸佞,引来一群人围观叫好。

“民心已经起来了。”苏文清站在西湖边,看着远处画舫上正在传唱新曲的歌女,眼神里带着欣慰,“再加点火候,就能烧到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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