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烟雨帝国(2/2)
“离叔叔,”寒冰快走几步跟上离景行,眉峰微蹙,“我也要一同去吗?我与陛下素无交集,去了怕是……”
离景行转过头,嘴角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目光在他脸上停顿片刻:“你可是今儿最不能缺席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你或许忘了,但那些认识你的人,可都记着呢。”
寒冰心头微动。
离景行的话像块小石子投进水里,漾开圈圈涟漪——他丢失的记忆里,到底藏着与这烟雨帝国相关的什么过往?
队伍穿过热闹的码头街市,渐渐靠近鸿元城的城门。
高大的城楼在日光下巍峨矗立,城墙上的士兵盔甲锃亮,见禁卫军护送的队伍走近,立刻抬手行礼。
离晓燕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凑近低声道:“别怕,陛下人很好的,小时候还抱过我呢!”
寒冰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的忐忑稍缓。
或许,这趟面见并非徒增麻烦,而是解开过往谜团的开始。
他定了定神,随着队伍踏入城门,喧嚣的人声被厚重的城门隔在身后,前方宫城的飞檐在远处隐约可见,像藏着无数故事的剪影。
船队抵岸时,鸿元城的轮廓已撞入眼帘。
不是凡俗城池的低矮模样,而是依山而建的巍峨城郭,青灰色的城墙从山脚盘桓至山巅,像一条沉睡的巨龙,脊背驮着连片的宫宇楼阁。
琉璃瓦在日头下流淌着琥珀光,飞檐翘角刺破云层,每一处斗拱都刻着繁复的云纹,千年岁月在木石间沉淀出厚重的威仪。
离晓燕牵着寒冰的手腕往城门走,指尖能触到他袖口下凸起的箭袖暗纹——那是鸿元城特有的云锦,织着日月山河的图腾。
城门并非寻常木门,而是两扇雕花青铜闸,高达十丈,上面铸着上古神话里的护城神兽,鳞爪分明,仿佛随时会挣脱铜身,腾云而起。
守城的卫兵身着玄甲,甲叶上的寒光比日光更凛冽,见了离晓燕腰间的玉佩,齐齐拱手行礼,声震云霄:“恭迎离小姐。”
穿过城门,眼前的景象更令人心头震颤。
笔直的御道由整块整块的白玉铺就,光可鉴人,倒映着两侧的朱红宫墙。
墙内植着千年古柏,树干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枝叶遮天蔽日,漏下的光斑落在地上,像撒了满地碎金。
远处的太极殿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殿顶的金銮宝顶刺破层云,据说那是用九九八十一片陨铁熔铸而成,历经万载风雨,依旧泛着能与日月争辉的光泽。
寒冰忍不住抬头,望见宫墙尽头的山巅,矗立着一座更高的观星台,台顶的青铜仪器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据说能测周天星辰的轨迹,定人间祸福。
风从远处吹来,带着松涛与檀香的气息,掠过檐角的铜铃,撞出清越的声响,层层叠叠荡开,像是千百年的光阴在低声絮语。
“这便是鸿元城的内城,”离晓燕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自豪,
“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浸着先人的血与汗。你看那殿前的石雕,是开国时斩杀的凶兽骸骨所化,镇着整座城的气运。”
寒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太极殿前立着几尊巨大的石雕,形态狰狞,却透着股凛然正气,仿佛仍在无声地守护着这片土地。
阳光穿过云层,在石雕上投下狭长的影子,与宫宇的阴影交叠,竟生出一种跨越时空的壮阔感——
仿佛能看见千年前的勇士披甲执剑,在城下与妖兽厮杀;能听见万年前的先哲在观星台低语,推演着天地的法则。
他忽然懂了离晓燕话里的重量。
这座城哪里只是砖石堆砌的居所,分明是一部镌刻在天地间的史诗,每一道纹路都藏着传奇,每一寸土地都写满敬畏。
鸿元城并非只有皇城的庄严巍峨,更有烟火气漫溢的肌理。
过了皇城外围的朱雀大街,便是平民聚居的坊市。
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旁是鳞次栉比的矮楼,木窗棂上挂着各家的幌子——
染坊的蓝布幌子在风里招展,酒肆的幌子绣着斗大的“酿”字,还有卖糖画的挑着担子穿行其间,糖浆在青石板上勾出龙凤的轮廓,引得孩童们追着跑。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炊烟,混着街边小吃摊飘来的葱油香、炸糕香,在巷弄里缠缠绕绕,连空气都变得黏甜温热。
往城东去,商业区的喧嚣更甚。绸缎庄的伙计站在门口吆喝,一匹匹云锦、蜀锦在日光下流转着流光;
法器铺的柜台里摆着各式符箓、玉佩,掌柜的正拿着放大镜给客人细看一枚刻着“避水”符文的玉坠;
最热闹的要数拍卖行,三层高的楼阁外悬着巨大的鎏金铃铛,每有珍品上拍,铃铛便会响起,声传半城,引得人潮往门里涌。
这里的地砖是特殊的青纹石,据说能压制灵力波动,即便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到了这儿也得守着规矩,不然会被巡逻的城卫按律处罚。
城西则是各大家族的居所,与平民区的热闹、商业区的浮华不同,这里多了几分沉敛。
青瓦高墙圈出一方方庭院,门楣上挂着烫金的家族牌匾——
“离家”的门柱上刻着祖传的火纹,最气派的要数“寒府”府邸,门前两尊石狮足有丈高,狮口衔着避水珠,即便是雨天,门前三尺也绝不会积水。
各府之间隔着栽满松柏的巷道,白日里少见人影,
只闻偶尔传来的剑鸣、琴音,入夜后则亮起盏盏宫灯,光晕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拼出各家特有的纹样,安静里藏着世家的底蕴。
从高空俯瞰,整座鸿元城像块被精心雕琢的玉佩——皇城是居中的玉芯,温润厚重;
平民坊市是环绕的玉纹,鲜活灵动;商业区是流转的玉光,璀璨夺目;
家族聚居区则是沉淀的玉质,沉静内敛。
而穿城而过的鸿河,便是系着这枚玉佩的丝绦,河水从城南流向城北,载着商船、渔舟,也载着一城的烟火与传奇,缓缓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