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母女痛哭(2/2)
那道疤,是七岁那年她端杏仁酪滑倒,被景娴抱在怀里时,被酪碗碎片划的;如今,母亲的泪落进旧疤,像把当年没来得及缝的那针,终于补上了。
母女俩在棺里抱成一团。
景娴哭,哭自己错过的十年,哭自己女儿被生生磨成一把刀;
小燕子哭,哭自己背了十年的弑母名,哭自己差点真成了凶手。
两具身体,同一频率地颤抖,抖得棺壁“咚咚”作响,抖得梁上尘雪簌簌落,像紫禁城也在跟着掉泪。
“我苦命的孩儿……”
景娴捧起小燕子的脸,去舔她眼角那滴泪——
咸,涩,还夹着鹤顶红的苦。
“他们给你喂了多少毒?他们逼你读了多少血书?他们……”
她声音哽住,手指摸到小燕子眉心那道焦痕,那是她当年被按在坤宁宫金砖上烙下的“弑”字,如今被泪一泡,竟翻出殷红的新肉。
“……他们竟真敢!”
景娴低头,用唇去吻那焦痕,一口一口,把血、把泪、把十年的恨,全吻进去,像要把那个“弑”字吻成“爱”字。
小燕子哭得喘不过气,只能把脸埋进母亲肩窝,一口一声“额娘”,叫得撕心裂肺。
“我再也不走了……我再也不做皇太女了……我给您端一辈子酪,赔一辈子笑,您别丢下我……”
景娴拍她的背,一下一下,拍得极轻,却又极重——
拍散了十年风雪,拍碎了万里龙墀,拍停了史官那支蘸血的笔。
“傻孩子……”
她贴着小燕子的耳,声音低得像摇篮曲,
“你端酪,我喝;你赔笑,我应;你若哭——”
她把小燕子泪湿的发丝别到耳后,
“——我便给你唱歌,唱到我们母女都忘了‘乾隆’两个字怎么写。”
棺外,天光乍破。
一缕晨曦穿过窗棂,照在母女交叠的手上——
十指相扣,血与泪交融,竟凝出一枚小小的、半红半白的珠子,像一颗新诞生的心脏,在雪色里微微跳动。
风停了,更漏歇了,紫禁城万籁俱寂。
唯有母女二人,在窄窄一棺里,把十年生离、十年死别、十年血债,哭成一场迟到的春水。
春水里,没有皇权,没有刀光,没有史笔;
只有一个七岁的小格格,端着一碗热酪,踮脚喊:
“额娘,酪不烫了,您喝不喝?”
而那个本该早逝的皇后,终于伸手接过碗,含泪笑答:
“我喝。我苦命的孩儿端来的,便是鸩酒,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