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回京(1/2)
腊月初八,京师九门未启,永定门城楼已先亮起一串宫灯。
灯影里,一乘青帏小车并十余骑护卫踏着残雪疾驰而来。辕首悬着一面三寸长的鎏金小牌,正面镌“长公主监府”,背面却是“宣化军务”四字——守门将士远远瞧见,呼啦啦跪了一地,连例行勘合都免了。
车帘半掀,露出小燕子半边侧脸:月白风毛披风,兜帽压到眉际,只露出冻得发红的鼻尖。她怀里搂着璟曦,小姑娘裹着银红小氅,睡得正沉,睫毛上还沾着北地带来的霜花。
“殿下,再有一个时辰才开千步廊,可要缓一缓?”老赵隔着帘子低声问。
“不等。”小燕子声音发哑,却带着连夜奔袭后的凌厉,“直接去午门。”
老赵一怔,旋即明白——今日恰是五日一次的内阁早朝,皇上必在乾清门御门听政。她要在满朝文武之前,把福尔泰的折子、兵部的参本、连同自己这三年的边关账簿,一并摊到御前。
……
午门前,铜钉巨门尚闭,御道两侧却已排满上朝大轿。
最末一顶绿呢小轿里,福尔泰着正二品狮补朝服,却未戴暖帽,鬓角一层细盐似的白。他右手攥着那枚羊脂玉燕,掌心被硌得生疼,却舍不得松——那是昨夜小燕子亲手给他系回腰间的,说“物归原主”,也等于“债归原主”。
“爷,长公主的车驾到了。”长随福庆隔着轿窗禀报。
尔泰深吸一口气,掀帘而出。抬头便见小燕子抱着璟曦立于御道正中,红斗篷被宫灯映得似一簇不肯熄灭的火。她并未回头,只微微侧了侧身,让出半步,意思再明白不过:并肩,还是臣属,由他选。
尔泰垂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后半步,单膝屈下,声音压得极低:“臣,福尔泰,恭请长公主安。”
小燕子“嗯”了一声,伸手将璟曦往他怀里一送。小姑娘迷迷糊糊睁眼,见到父亲,软软喊了声“阿玛”,又趴回他肩头。只这一声,尔泰眼眶便热了——三年别后,女儿第一次唤他,竟是在紫禁城最森冷的御道。
“抱稳。”小燕子低声道,“一会儿无论你听到什么,都不许跪,也不许退。”
尔泰抬眼,想说什么,却见午门侧门“吱呀”一声洞开,内侍尖厉的嗓音划破晨雾:
“皇上口谕——宣,长公主、福尔泰,乾清门觐见!”
……
乾清门金扉大开,铜鹤香雾缭绕。
康熙着明黄常服,未戴冠,只以一根青玉簪挽住鬓发,像是彻夜未眠。御案左侧,已摊着一本折子——檀皮封面,边角压得平直,正是小燕子昨夜代递的《宣化军务陈情折》。右侧,则是一摞兵部、都察院联名的红参本,字字如刀。
小燕子解下斗篷,交与内侍,抱着璟曦率先上前,行三跪六叩大礼,口称:“儿臣小燕子,叩见皇阿玛。”
尔泰随之俯身,却在“臣”字出口前,被康熙抬手止住。
“福尔泰,”皇上声音不高,却带着北疆风雪般的冷硬,“朕让你守雪线,你倒好,把朕的军库也守进去了?”
一句话,满殿屏息。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分列两侧,目光齐刷刷落在尔泰背上。
尔泰却未辩,只将璟曦轻轻放在金砖地上,自己解下腰间印囊,双手高举过顶:“臣,有本上奏。”
内侍接过,呈至御前。康熙翻开,却见折子首页,赫然是一枚朱红小印——“长公主监府”。
殿内窃窃之声顿起。皇上抬眼,目光越过丹陛,落在女儿身上:“小燕子,你替他押印?”
小燕子叩首,声音清冽:“回皇阿玛,儿臣以监府身份,暂押此印,待今日御前,再请皇上定夺。”
“若朕定他死罪呢?”
“儿臣同罪。”小燕子抬首,目光笔直,“军库之钥,是儿臣亲手交与他;先锋之令,是儿臣口谕所传。若朝堂问罪,永瑜当居其首。”
殿中死寂。璟曦被母亲话里的冷意吓住,小嘴一撇,想哭,却被小燕子一把揽回怀里,轻轻拍背。
康熙凝视女儿良久,忽而笑了,笑意却未到眼底:“好,好一个‘同罪’。小燕子,你出嫁那日,朕说过——皇家女儿,可以疼,可以纵,唯独不能被人拿住把柄。今日,你倒自己把把柄递上来了。”
他一顿,目光转向尔泰:“福尔泰,你可知罪?”
尔泰以额触地,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臣,知罪。然臣亦知,雪线若破,京师门户即开。臣愿领任何责罚,但请皇上准臣——”
“准你什么?”
“准臣以罪身,仍守北疆。”他抬眼,血丝布满,却亮得骇人,“臣守的不是军库,是皇上与长公主的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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