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长公主（2/2）

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一百零三只风筝：

燕形，彩绘，每只翅膀正面写一字，连起来是——

“天快亮了，咱们回家。”

皇后指尖发抖，抚过那行字，泣不成声。

小燕子吸了吸鼻子，轻声道：“第103只，我留了个空位，等你一起写最后一笔。”

午后，慈宁花园海棠树下。

皇后执毛笔，小燕子替她研墨，两人共写那最后一字——

皇后写“家”的宝盖头，小燕子补下部“豕”。

笔锋交汇，墨汁晕成一只胖乎乎的小猪，又似一只展翼的燕。

写罢，皇后忽然开口，声音极轻，像怕惊飞什么：“当年……他们把你抱走，说我血崩昏迷，醒来就只给我一只空襁褓。我……我差一点，就跟着你去了。”

小燕子眼眶瞬间通红，伸手抱住她，像抱住当年那个在产床上的孤独女人，掌心一下一下顺她后背，哑声道：

“我回来了，从今往后，谁也别想再把我从你肚子里挖走第二次。”

暮色四合，宫墙上传来更鼓。

小燕子数着鼓点，伸手接过皇后递来的暖炉，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更鼓声里，面前这个女人曾一边替她描红，一边低声念：

“翅膀断了也得飞。”

如今，翅膀没断，脐带续好，更鼓仍在，却再不是催她逃命的鞭子，而是唤她归巢的节拍。

小燕子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皇后，朝着重檐庑殿，朝着那片被晚霞烧得透亮的九天，轻轻唤出相隔十年的两个字：

“娘——家。”

尾音落地，更鼓恰好敲到第103声。

鼓声嗡嗡，像替她们母女把旧账最后一页，缓缓阖上。

夜深，凤藻宫寝殿。

皇后亲手替小燕子解开发髻，扁方“当啷”一声落在妆台上，像一滴迟到的泪。

小燕子回头，看见铜镜里，自己与皇后肩并肩——

同样的眉峰，同样的唇线，同样的朱砂痣，像同一枚印章在命运上盖下的火漆。

她忽然伸手，抱住皇后的腰，脸埋进对方怀里，声音闷得几乎听不见：

“娘，我饿了，想吃你做的燕子酥。”

皇后一怔，随即笑出泪来，低头吻她发顶：“好，娘去御膳房，给你擀皮，包燕子酥。”

灯火摇曳，母女相拥的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一只巨大的、展翼的燕。

窗外，第103只风筝被悄悄挂上檐角，风一吹，翅膀上的“家”字哗啦啦响，像替整座皇宫，轻轻喊了一声——

“欢迎回家，我的固伦小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