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母亲之死(1/2)
第十七章:母亲之死
埃莉诺·菲斯克在1979年2月14日去世。
不是死于暴力,不是死于阴谋。死于心脏病——那种缓慢的、安静的、像蜡烛燃尽般的死亡。
威尔逊接到疗养院电话时是凌晨三点。他正在办公室里审核下季度的供应链合同。电话铃响了三声,他接起来,听到了护士那种经过专业训练但依然无法完全掩饰的平静声音:
“菲斯克先生,很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您。您的母亲……刚刚去世了。”
他问了三个问题:
“时间?”
“两点四十七分。”
“痛苦吗?”
“她是在睡梦中离开的。很安详。”
“我需要做什么?”
“如果您能在上午九点后过来,处理一些文件……”
他说“好”,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很安静。窗外的哥谭在下小雪,雪花在路灯的光锥里缓慢旋转,像某种无声的仪式。
威尔逊坐回椅子里。他没感到悲伤——至少不是那种尖锐的、撕裂的悲伤。而是一种深沉的、早已预料到的空洞。
母亲的心脏病诊断是在六年前,父亲刚去世后。医生说:“压力太大,心脏瓣膜有问题。需要手术,但风险很高。”他们没有钱做手术。埃莉诺说:“没关系,我还能活很久。”
但她没有。
威尔逊看着桌上的财务报表。数字在眼前模糊,又清晰。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不是母亲最后在疗养院的样子(瘦小,苍白,像褪色的照片),而是更早的画面:
十二岁时,在布鲁克林的公寓里,母亲在厨房哼着歌做炖菜。那是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她转身对他笑,手里拿着木勺:“威尔逊,去叫你爸爸吃饭。”
十六岁时,港湾灯光被烧毁后,她在教堂庇护所里抱着父亲的骨灰盒,整夜没睡。天亮时她说:“我们要活下去。为了你爸爸。”
十八岁生日前,她搬进疗养院那天,握着他的手:“威尔逊,你要小心。这个世界……它吃掉好人。”
他睁开眼睛。
空洞还在,但现在里面开始填充别的东西:数据。
母亲的生命:1933-1979,四十六年。
最后六年生活质量:低下(贫困、焦虑、健康恶化)。
医疗支出总额:三万两千美元(疗养院费用由他支付)。
生存成本收益率:无法计算,因为生命不是投资。
但他还是尝试计算了。在笔记本上:
母亲之死影响分析
1. 情感负债消除:不再需要担心她的安全、健康、幸福(长期情感消耗终止)
2. 经济负债消除:每月$2800疗养院费用终止
3. 弱点消除:敌人无法再以她为人质威胁(重要安全收益)
4. 遗产处理:无实质资产,只有情感物品(需决定处理方式)
5. 社会形象影响:需举办葬礼(规模?参与者?信息传递?)
他列完后,看着这页纸,感到一阵冰冷的羞耻——但很快被理性的浪潮淹没。
羞耻是情感。
情感是变量。
变量需要被控制。
他继续工作到天亮。七点时,阿尔贝托来了电话。
“我听说了。”阿尔贝托说,“需要我帮忙安排葬礼吗?”
“需要。”威尔逊说,“简单,私密,只有必要的人。”
“法尔科内家会送花圈。卡尔米内先生可能会出席,如果你同意。”
“同意。”
“地点?”
“圣约翰教堂。东区那个小的。”母亲曾在那里做义工,给穷人发食物。
“时间?”
“周六上午十点。”
“明白了。”
挂电话前,阿尔贝顿了一下:“威尔逊……你还好吗?”
“我很好。”威尔逊说,“谢谢。”
他确实很好。或者说,他感觉自己处于一种奇异的清醒状态。就像高烧退去后的那个瞬间,世界格外清晰,所有声音、颜色、细节都锐利得刺眼。
上午九点,他去了疗养院。
死亡证明已经开好。护士递给他一个纸箱:“您母亲的个人物品。”
纸箱很轻。里面是:几件衣服,一本破旧的《圣经》,一个褪色的皮质相册,一些廉价首饰,还有那个锡制骨灰盒——父亲的。
威尔逊签了所有文件。过程很快,像在银行办业务。
“您母亲是个安静的人。”护士说,“她经常坐在窗边,看着花园。有时候会哼歌……老歌。爵士乐。”
“谢谢你们照顾她。”
“这是我们的工作。”护士犹豫了一下,“她最后几天……提到过您。说您‘工作太辛苦’,‘要记得吃饭’。”
威尔逊点头,没说话。
他抱着纸箱离开。雪停了,但天空还是铅灰色。
葬礼在周六举行。
来的人很少:
· 萨尔舅舅(他老了,背更驼了)
· 阿尔贝托(代表法尔科内家族)
· 米基(威尔逊从街头招募的那个少年,现在是他一条船上的工头)
· 疗养院的一位护士
· 神父(不认识,阿尔贝托请的)
没有邻居,没有朋友,没有远亲。埃莉诺·菲斯克在哥谭的六年,像一片叶子飘过水面,几乎没留下痕迹。
卡尔米内没来,但送了一个巨大的花圈。白色百合,挽联上写着:“致埃莉诺·菲斯克——愿她安息。卡尔米内·法尔科内敬挽。”
花圈太大了,在小小的教堂里显得突兀,像闯入私人哀悼的公共宣言。
仪式很短。神父念了标准祷文。萨尔舅舅哭了,声音压抑。威尔逊站在第一排,穿着黑色西装,一动不动。
他想起父亲葬礼时,自己十三岁,躲在母亲身后,不敢看棺材。那时他感到的是恐惧和愤怒。
现在,十八岁,他感到的是……完成。
一个章节结束了。一段债务结清了。一个弱点消除了。
仪式结束后,人们陆续离开。阿尔贝托走过来,低声说:“卡尔米内先生想见你。明天下午,老地方。”
威尔逊点头。
只剩下他和萨尔舅舅时,老人擦着眼泪说:“她一直担心你……担心你走你爸的路。”
“我知道。”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萨尔看着他,“你真的在码头做会计?”
“类似。”威尔逊说,“舅舅,你需要钱吗?”
萨尔摇头:“我的餐厅……我重新开了。小一点,但够活。你妈妈如果在……她希望我们照顾好自己。”
威尔逊从内袋掏出一个信封。“这里面有两万美元。开个账户,或者投资餐厅。别告诉别人你有这笔钱。”
萨尔睁大眼睛。“威尔逊,我不能——”
“你能。”威尔逊把信封塞进他手里,“这是感谢。为了港湾灯光那几年,为了你收留我们。以后……我们可能少见些。为了你的安全。”
萨尔明白了。他握紧信封,眼泪又流下来。“你……你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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