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黄昏的加冕(2/2)

“还能维持多久?”莉娜问。她已经从波哥大赶回来,看起来更成熟了,眼神里多了些威尔逊式的冷静。

“几天。最多一周。我们可以用更多药物、更多干预强行维持,但……”

“按他的意愿。”马库斯说,“他的医疗指令很明确:不延长无意义的生命。当大脑功能不可逆丧失时,允许自然死亡。”

医生点头:“那我们需要准备撤除生命支持。按照法律,这需要——”

“我知道程序。”马库斯说,“开始准备吧。”

那天晚上,三人留在病房。没有工作汇报,没有系统讨论,只是沉默地陪伴。像守夜,但守的不是将死之人,是已死之人的躯壳。

塞巴斯蒂安调出了最后一份数据报告——哥谭过去六个月的变化曲线。犯罪率在初期波动后稳定,经济指标缓慢上升,社区项目开始产生可量化的正面影响。

“他的系统……有效。”塞巴斯蒂安说,“不完美,但有效。”

“代价呢?”莉娜问。

“所有系统都有代价。”马库斯说,“他的代价是……这个。”

他看向病床。

曾经统治哥谭的男人,现在只是一组逐渐下降的生命体征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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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天,雨夜

撤除生命支持的程序在上午十点开始。不是突然拔管,是逐步减少支持药物,让身体自然决定终点。

威尔逊·菲斯克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心脏在中午开始出现心律不齐——室性早搏,像疲惫的鼓手漏拍。

下午两点,血压下降到需要升压药维持的水平。但按协议,不再增加药物。

下午四点,呼吸变得浅促。血氧饱和度缓慢下降。

傍晚六点,哥谭的天色在雨中提前暗下。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昏暗。

马库斯、莉娜、塞巴斯蒂安、私人医生、律师,五人围在床边。这是遗嘱允许的“临终陪伴”名单。

“他最后会知道吗?”律师轻声问。

“科学说不会。”医生回答,“但谁知道呢?”

晚上八点,监测器发出第一次严重警报——心率下降到40,血压60\/30。这是终末阶段的信号。

但没有干预。

晚上九点,呼吸变成陈-施氏呼吸——那种深浅交替、最终停止的终末呼吸模式。

马库斯握住威尔逊的手。那只手已经冰冷。

“再见,老师。”他低声说。

莉娜俯身,在威尔逊额头上轻轻一吻——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再见,父亲。”她耳语。

塞巴斯蒂安只是点头,像在告别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晚上九点十七分,呼吸停止。

心脏还在跳——缓慢地,顽强地,又坚持了三分钟。

监测器上的波形越来越平缓,振幅越来越小。

像渐弱的乐章。

像归零的数据。

然后,在某个无人能精确记录的瞬间,波形变成一条直线。

不是突然的。

是逐渐的。

平静的。

永恒的直线。

医生检查瞳孔,听心跳,确认时间。

“晚上九点二十一分。死亡。”

监测器还在滴答作响,但测量的对象已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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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三天后,小雨

哥谭湾东区码头外五百米,一艘小游艇在细雨中静静漂浮。船上只有七个人,都穿着黑色,没有仪式,没有致辞。

马库斯捧着骨灰盒。里面是威尔逊·菲斯克的骨灰,和他母亲埃莉诺的一部分骨灰混合——这是遗嘱里没写,但马库斯觉得应该做的事。

他打开盒子,将骨灰撒入海湾。灰色的粉末在雨水中迅速消散,沉入黑暗的水中。

“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律师低声说。

岸上,一辆黑色轿车停在码头边。车窗紧闭,但车里的人影在雨中依稀可辨——一个老人的侧影,坐得笔直,看着海面。

布鲁斯·韦恩没有上船。但他来了。

骨灰撒完后,游艇返回码头。七人上岸时,黑色轿车已经无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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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碑,东区公墓

最简单的花岗岩,最简单的铭文:

威尔逊·菲斯克

1975-2030

没有头衔,没有评价,没有引言。只有名字和日期,像他要求的那样。

葬礼参与者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马库斯,站在墓碑前,雨打在他的肩上。

他打开手机,调出今天的哥谭犯罪率报告——这是他现在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像威尔逊曾经做的那样。

数据稳定。甚至略有下降。

系统在运行。

没有国王,但王国还在运转。

马库斯看着墓碑,雨水在石头上流淌,像泪水,但石头不会哭。

“系统还在运行,老师。”他轻声说。

然后他转身,走入哥谭永恒的雨中。

身后,墓碑沉默地站立。雨水继续冲刷着那个名字,那个日期,那个复杂得无法定义的一生。

但在城市里,灯光依然亮着。

医院在接收病人。

学校在上课。

重建项目在继续。

数据在流动。

系统在运行。

而那个设计了这一切的人,已经化为了海湾里的尘埃,公墓里的石头,和城市记忆里一个逐渐模糊的传说。

但在每个需要权衡秩序与混乱、效率与正义、系统与个体的时刻,他的影子依然在那里。

像雨中的哥谭。

永远潮湿。

永远矛盾。

永远在寻找下一个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