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各方初窥(2/2)
杀气弥漫开来。门外几个不过是街面的鬣狗,何曾见过真正从冻土尸堆里爬出来的狼?
尤其“北大营”三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们一哆嗦。
领头的退半步,色厉内荏:“你……等着!”
“滚!”暴喝如雷。
几人魂飞魄散,撂下几句狠话,跌跌撞撞跑了,脚步声杂乱,像丧家之犬。
贾玉振点亮灯,拉开破门,郑重拱手:“多谢壮士。在下贾玉振。”
豹眼汉子把刀一靠,抱拳还礼,动作干净得像劈柴:“先生折煞。俺叫耿大勇,原东北军第七旅的兵。”
声音忽然哽住了,那双握刀的手无意识地搓着,虎目在灯晕里泛起浑浊的光。
“俺那些兄弟……留在北大营的,留在锦州的,留在长城上的……”喉结滚动,“他们咽气前,最念着的,就是老家挨饿的爹娘娃娃!有的怀里还揣着高粱饼子……说留给娃……”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先生!您文章里写‘四季厨房’,冬天有鲜菜……俺听着,心里像刀绞!”
这铁塔似的汉子,声音裂了缝,“关外老家,俺娘就是冬天没菜吃,得了夜盲症,掉冰窟窿里……没的……”
他“噗通”单膝跪地,抱拳过头:“先生!您要不嫌俺是溃兵,让俺给您看家护院!俺这条命是捡的,早该死在关外了!
您专心写!写让穷人冬天有菜吃的文章!谁再来捣乱——”他抓起刀,刀光雪亮,
“先问这口刀!从今儿起,先生的笔是俺的军令,先生的墨是俺要守的阵地!”
字字砸在地上,溅起看不见的血。
贾玉振心头震着,忙扶他:“耿大哥快起!”触到他臂上铁硬的肌肉,也在微微发抖——不是怕,是冻土下埋了太久的种子,终于裂开了壳。
“此后……怕真要日夜与魍魉为邻了。”贾玉振叹。
“怕他个逑!”耿大勇起身,眼中凶光一闪,“鬼子炮火都见过!先生放心,除非从俺尸首上踏过去!”
小屋灯下,耿大勇捧着热水碗,小心翼翼,像捧着一捧关外的黑土。
贾玉振望向窗外。夜正浓,但这汉子眼里的火,怀里那封无名的信,却像冻土下挣扎的芽。
笔在,刀在。路,总要有人走。
而此刻,北平的暗处:
日本特务机关,和服男子敲着报告:“《明日食单》……给支那贱民造梦,比炸弹麻烦。监视,查是否与抗联有关。”
国民党党部,金丝眼镜冷笑:“蛊惑人心,隐含赤化。施压报馆,查是否通共。”
四合院里,学界泰斗沉吟:“夜袭?看来有人嗅到味道了……且看这苗能长多高。”枯瘦的手指敲着桌面,“若挺过霜冻……”
耿大勇忽然挠头:“先生,‘乌托邦’是啥?听着像‘乌鸦帮’,抢粮食的么?”
贾玉振一怔,笑了:“那不是帮派。是……很远很难到,但人都该往那儿走的地方。”
“哦!”耿大勇重重点头,握拳,“管他多远!先生带俺们走!当年撤出关外,也没想能活着进关,不还是走了?这过日子,一样的理!”
窗外,夜色如铁。
但铁里,已有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