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绝望之花(1/2)

国泰戏院的喧嚣余温尚存,但贾玉振阁楼内的空气,却因接踵而至的“提醒”与无形的禁锢而日渐凝滞。

寄出的稿子如石沉大海,约定的讲座谈判般被一一取消,连胡风带来的消息也一次比一次沉重。

一种有力使不出、有口不能言的憋闷,如同重庆的浓雾,死死缠绕着贾玉振。

他不再像初时那般焦躁地踱步,而是常常长久地坐在窗前,望着楼下巷口那几个愈发不加掩饰的监视者,目光沉静,却仿佛有暗流在眼底汹涌。

“他们想捂住我的嘴,想把‘未来’锁进笼子里。”贾玉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硬度,“他们害怕的,不是我的笔,而是老百姓心里被点亮的那个念想。”

苏婉清握住他微凉的手:“玉振,我们……是不是该暂避锋芒?”

贾玉振缓缓摇头,目光投向窗外更远处,仿佛穿透了重重雾霭,看到了流亡路上那些绝望而渴望的眼睛,看到了陈山牺牲前决然的背影。

“避?能避到哪里去?婉清,我们已无路可退。他们不要‘未来’,那我便让他们看看,失去‘未来’的代价。”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破土而出,迅速疯长。

他要进行一次反向的冲锋,用最极致的“绝望”,去轰击那片试图禁锢思想的铁幕。

从那天起,阁楼的煤油灯熄灭得更晚。贾玉振开始了秘密创作,连胡风也暂时隐瞒。

贾玉振伏在案前,笔尖仿佛蘸着的不是墨,而是浓稠的血与泪。他不再描绘光明,而是以史家般的冷峻与预言家般的犀利,勾勒一幅名为《血色百年》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图景。

他写文化上的“慢性死亡”:日语成为晋升的唯一阶梯,四书五经被斥为“阻碍进步的毒草”而付之一炬,历史被系统篡改,岳飞成了“破坏东亚团结的军阀”,屈原成了“狭隘的地方主义者”。一代代人将在奴化教育中长大,以忘却自己的根脉为荣。

他写经济上的“永恒附庸”:矿山、铁路、工厂,一切资源的命脉皆被扼住,青壮年如同消耗品,被编号、被输送至海外充当苦力,“工业奴隶”至死难见故土炊烟。整个民族被钉死在殖民经济链条的最底端,永世不得翻身。

他写精神上的“彻底驯化”:告密成为美德,独立思考是取死之道。人们将在精心编织的谎言中麻木生存,丧失最后的血性与反抗意志,如同被抽去脊梁的软体动物,在“皇道乐土”的幻梦里沉醉至死。

文中,他借一位在“未来”偷藏了一本残破《诗经》的老塾师之口,发出泣血的叩问:“列祖列宗在上,子孙不肖……当年……当年为何不再多坚持一刻啊?!”

当贾玉振将这篇最终命名为《绝望之花:血色百年预警》的文稿递给苏婉清看时,苏婉清只读了几页,便已脸色煞白,浑身发冷,泪水无声滑落。

“玉振……这……这太残忍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唯有残忍到极致,才能让人看清妥协的代价。”贾玉振的眼神如同寒潭,“这不是预言,这是警告。是如果我们今日不奋力挣扎,明日必将坠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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