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屋檐下的星火(2/2)

然而,就在这地狱燃烧的门口,

我看见了——你!

穿着破碎的学生装,

用还在成长的、稚嫩的肩膀,

去扛起那断裂的、沉如山岳的屋梁。

我听见了——你!

用呛满烟尘的、嘶哑的喉咙,

竟然,在哼唱一支《光明行》,

为那哭泣的孩童,

围起一小圈,颤抖的安宁。

啊,废墟上的雏菊!

你纤弱,却顶开了压顶的死亡;

你微小,却宣告着生的不屈!

你就是希望,是未来的形状,

是这炼狱焦土中,

倔强抬头的——

第一缕,微弱的晨曦!

这首诗,他连夜托胡风先生帮忙,第二天就出现在《新华日报》的副刊上。

没有技巧,只有滚烫的血泪和从绝望深处扒拉出来的一星火光。

它像一剂猛药,刺痛了许多人麻木的神经,也让一些即将熄灭的心,重新感到了温度。

《废墟上的雏菊》不胫而走,甚至被谱上简单的曲调,在青年学生中间低声传唱。

那个在废墟中安抚孩童的女学生身影,成了一个象征。

轰炸过后,日子还得咬着牙过。

人们默默清理废墟,用残存的木料和席篷,搭起一个个勉强遮风避雨的“窝”。

屋顶上,那些铁皮箱里的菜苗,被震落了不少土,可没过几天,又有新的嫩芽怯生生地探出来。

临时学堂里,先生的教鞭和学生的诵读声,再次响起,尽管墙壁上,新鲜的弹孔还透着风。

贾玉振站在他那扇看得见伤疤也看得见生机的窗前,点燃一支劣质烟。

烟雾缭绕中,他铺开稿纸,写下了《安家记·韧草篇》的开头:

“……安家之难,

难于上青天;

安家之易,

易如吹火星。

难,

是强寇要把你的根脉炸断;

易,

是人心里的那点念想,

只要给一丝缝,

就能钻出来。

今天我们一砖一瓦垒的,

与其说是房子,

不如说是‘我就不信这个邪’的那口气,

是‘野火烧不尽’的那条根。

心里安稳了,

废墟上也能睡个踏实觉;

心志不垮,

答应明天的好日子,

它就迟早得来。”

他清楚,手里这支笔,早已和这座城市的命运、和这场战争的胜负、和一个民族能否从死地里爬出来的那个最硬的命题,死死绑在了一起了。

他的书写,不再仅是记录,更是一种参与——参与锻造那个足以支撑人们走过漫漫长夜的、看不见却无比坚硬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