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火明志(2/2)

他猛站起身,不再怕,不再躲,紧攥船桨对船夫嘶喊:“住手!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给!放了他!”

声因激动变调,在寂静河面上传老远。

船夫和那水匪停手,狐疑瞅向贾玉振。船夫狞笑:“哟,还有个不怕死的书生?钱全拿出来!”

贾玉振把怀里最后那点财物掏出,扔船板上:“都给你们!放我们走!”

船夫捡起钱掂掂,又看看奄奄一息的陈山和文弱的贾玉振,眼里贪光和杀机交错。

“就这点?不够买你俩的命!”他一步步逼向贾玉振,“看你细皮嫩肉,像条肥羊!说!还有啥值钱货藏身上?!”

另一水匪也提血棍子围上来。

贾玉振退无可退,背抵冰冷舱壁。值钱的东西?他只有怀里手稿!那比他的命还重!

就在这要命关头——

“砰!”

一声脆亮枪响,劈破黎明寂静!

船夫身子猛一颤,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胸口汩汩冒的血洞,软软栽倒。

另一水匪吓丢魂,扔了棍子要跳河逃命。

“砰!”又一枪!子弹精准打他前头水面,溅起水花。

“不许动!举手!”一声清冽娇叱从岸边芦苇丛传来。

只见几名穿灰土布军装、持步枪的军人从芦苇丛迅速冲出,枪口对准乌篷船。

为首是个年轻女子,齐耳短发,身形矫健,面容秀丽却带股不容置疑的英气,手里驳壳枪还冒缕青烟。

是八路军!贾玉振绝处逢生,几乎不信自己眼睛!

那水匪吓瘫在船头,连声求饶。

几名战士迅速控住场面,检查陈山伤势,紧急包扎。

女军人收枪,利落跳上船,目光扫过狼藉船板和惊魂未定的贾玉振,最后落在他紧抱怀里的、油布包的方物件上。

“你们什么人?咋遭水匪劫了?”她声带审视,却无恶意。

贾玉振定定神,看着对方军帽上红星,股难言的亲切和信任涌上。他深吸口气,尽量让声稳:

“我叫贾玉振,打北平来。这是陈山,我同伴。我们……要去南方。”

“贾玉振?”女军人眼中掠过讶异,随即锐利起来,“写《明日食单》和《安家记》的贾玉振?”

贾玉振一愣,没想在这黄河边荒僻野渡,竟有人知道他名字和文章。

“是我。”他点头。

女军人脸上审视瞬间化郑重,甚至带丝不易察的敬意。她立正,向贾玉振敬个标准军礼:

“贾先生!我是八路军太行军区独立团侦察排排长,杨秀芹。我们接上级命令,一直在这带留意接应从北平南下的文化界人士,特别是您!没想在这儿碰上!让您受惊了!”

原来这样!贾玉振心里豁亮,暖流涌遍全身。林伯庸的安排,组织的营救,在这最险关头,终是接上了!

他看着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陈山,看着眼前英气的杨秀芹和那些目光坚定的战士,再望船板下奔流的黄河,百感交集。

这一路,太多牺牲,太多血。王墨水的报社,林伯庸和耿大勇的破庙,陈山的拼死护持……所有一切,都为送他,和他怀里这些画“将来”的纸。

“杨排长,”贾玉振声带劫后余生的哑,却有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在生根,“谢谢。我们……啥时能动身?”

杨秀芹看看陈山伤势,果断道:“立马走!这儿还不稳妥,得尽快回根据地!贾先生,您跟紧我们!”

战士们抬起担架上的陈山,护着贾玉振,迅速离了血腥乌篷船,隐入岸边芦苇丛,朝太行山方向去。

东边,日头终挣开地平线,把万道金光泼向滔滔黄河。河水赤红如血,又闪着金灿灿的盼头。

贾玉振回头,最后望了眼北岸。

他知道,旧章翻篇了。新路,要在这片红土地上,以一种他未曾想见的方式,慢慢铺开。

他的笔,停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