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少府核议，李斯发难（1/2）

兰池宫对奏的余波，并未立刻在咸阳宫掀起惊涛骇浪，却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在特定的圈层里持续荡漾开细微的涟漪。扶苏回归了看似平静的日常生活，读书、习字、偶尔在宫苑散步，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少了几分以往的纯粹同情或轻视，多了一些审视与探究。

父皇将条陈与图样“交由少府与将作少府核议”，这看似程序化的决定，实则将他推到了一个更为现实的考验场。少府，掌管皇室山海池泽收入和各类手工业制造，将作少府则负责宫室、陵寝、道路等大型工程。他的那些“奇思妙想”，能否被这些实务官僚认可，将直接影响他这番“明修栈道”策略的成效，进而关系到能否更好地掩盖城南的真正计划。

消息很快通过景子衿的渠道传来。少府令并非蠢人，接到由宫中直接下发、甚至隐约带有陛下“可议”态度的公子条陈，自然不敢怠慢。一场由少府令主持，少府丞、各署令官以及几位大匠作参加的核议会议，在少府官署内举行。

扶苏虽未亲临，但凭借安插的耳目和子衿的探听，对会议的情形知晓了大概。

会议伊始，气氛颇为微妙。几位负责农具、工械的署令官和大匠作，在仔细观看了滑轮吊架、改良夯槌，尤其是那曲辕犁的图样后，脸上都露出了惊异之色。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实务者，一眼便能看出这些设计背后蕴含的巧思与实用性，尤其是曲辕犁，若能推广，对提升耕作效率大有裨益。有人甚至当场进行了简单的演算，确认其省力原理可行。

“公子此图，看似朴拙，实则深得力学三昧，非深研实践者不能为也。”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匠作抚须感叹，话语中带着几分由衷的钦佩。

少府令也微微颔首，若这些器械果真有效，不仅能利民生，也是他少府的政绩一桩。然而，就在会议倾向于肯定和实行之时，一个冰冷而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诸公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发言者是位列末座，却无人敢小觑的一位官员——少府书令史，同时也是廷尉李斯的门生之一。李斯虽为廷尉，主管刑狱司法，但其权势熏天，触角早已延伸至朝堂各个角落，少府这等要害部门，自然也有他的耳目和影响力代表。

这位书令史面色白皙，眼神锐利，他拿起那卷曲辕犁的图样，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公子仁心，欲利万民，下官感佩。然，下官有一事不明，还请诸公解惑。”

他环视众人，缓缓道：“我大秦立国之本，在于耕战。农具之制，自有法度规制，各地工坊依样打造，方能保障军需民用之统一。公子此犁，固然巧妙，然其形制、用料、工艺，皆与现行规制不同。若贸然推行，其一，各地作坊需重新调整工师、模具，耗费几何？其二，新犁是否果真适应各地土质水情，尚需时日验证，若有不协，耽误农时，责任谁属？其三，也是最紧要者……”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目光扫过那卷图样，仿佛要将其刺穿：“此等精妙设计，闻所未闻，公子深居宫中，从何得来？若是源于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所献，其目的，恐怕就并非利国利民那么简单了。万一此物流传出去，为关东六国遗族所得，增强其农耕，积蓄其力量，岂非资敌之举？！”

一番话，如同冰水泼下，瞬间让原本有些热络的会场冷却下来。前面两条，尚属技术和管理层面的质疑，虽然麻烦，但尚可讨论。但这最后一条，直接将问题拔高到了“资敌”、“危害国家安全”的政治高度，其心可诛！

这已不是在讨论技术，而是在质疑扶苏的动机和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联系。尤其扶苏“楚女之子”的身份，更是让这种质疑显得“顺理成章”。

少府令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可以不惧一位失势公子的奇思妙想，却不能不顾及李斯的权势，更不能无视“资敌”这等可怕的指控。一旦沾上，便是滔天大祸。

最终，这场核议得出了一个看似“稳妥”，实则近乎搁置的结论：公子所献图样，构思精巧，然事关重大，牵涉甚广，需从长计议。可先于少府直属之皇庄内，择小片土地秘密试制一二，观其成效，再行定夺。至于大规模推行……暂不可行。

消息传回扶苏耳中时，他正在用新凝练的精神力，尝试更精细地从系统空间提取一小撮纯度更高的铬铁微粒。听闻此结果，他提取物质的精神力微微一滞，空间内的灰雾随之泛起一丝紊乱。

果然……阻力来了。而且是以这种最恶毒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