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暗室．谎言之网（1/2）

莎拉博士的私下会面请求被安排在环体第七区的观星台。这里是晨曦之环少数几个没有全角度监控的区域，巨大的透明穹顶外是璀璨的星河，以及那个无法忽视的白色哨站。

沐小婉独自赴约。林琅和雷豹坚持要陪同，但她拒绝了。“如果她真想对我不利，不会选在这种半开放场所。而且——”她看向自己掌心，火种在皮肤下隐隐发光，“我有自保的能力。”

观星台内，莎拉博士已经等在那里。她没有穿研究袍，而是一身简单的深蓝色便装，站在穹顶下仰望着星空。听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轻声说：“你知道在星海共同体，观察星象是最高级别的学术活动吗？”

“因为星空是真实的？”沐小婉走到她身边。

“因为星空可能是假的。”莎拉博士转过身，她的眼神在星光下显得异常深邃，“共同体中央智库有一份存在了八千年的绝密档案，名为《天穹异常报告》。里面记录了实验场内三十七个星座的规律性偏差——它们的运行轨迹，从数学角度看，太完美了，完美得不自然。”

沐小婉心中一动：“你们早就怀疑？”

“怀疑，但没有证据，也不敢深究。”莎拉博士苦笑，“共同体是由七十二个文明组成的学术联盟，我们的根基是‘理性探究精神’。但如果探究的结论是‘一切皆为虚妄’，那么理性本身就会崩塌。所以我们设立了一个秘密部门，‘现实检验办公室’，权限极高，但成员极少，直接对最高学术委员会负责。”

她顿了顿：“我是该办公室现任主任。”

这个坦白来得突然。沐小婉保持警惕：“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时间不多了。”莎拉博士调出一份数据投影，是觉醒深度的变量分析图，“你们公开的数据加上我们内部的模型显示，变量累积速度在加速。按当前趋势，最多三十天，觉醒深度就会达到5级，触发中期评估。”

“三十天……”沐小婉感到压力剧增。

“更糟的是，泰拉帝国在暗中推动这个进程。”莎拉博士放大了几个数据点，“我们监测到帝国边境三个星系在同一时间爆发了大规模‘真相运动’，有人——很可能是帝国情报部门伪装的‘真相传播者’——在系统地宣讲实验场理论，甚至添油加醋。”

“为什么？他们不是反对这个理论吗？”

“公开反对，暗中推动，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莎拉博士的眼神变得锐利，“他们希望观察者提前介入。阿尔德雷德公爵在会议室里的愤怒表演太过刻意了。一个能统治数百光年疆域的帝国公爵，怎么可能在重大外交场合如此情绪化？他在试探，也在诱导。”

沐小婉回想起公爵的每一个细节：“他想逼我们加快觉醒？”

“或者逼观察者提前出手。”莎拉博士压低声音，“我们有理由怀疑，泰拉帝国与观察者之间存在某种……历史协议。帝国的‘天神武装’，技术来源成谜，威力远超实验场内的正常科技水平。如果那是观察者给予的‘奖励’呢？奖励他们维持实验场稳定，压制觉醒变量？”

这个假设令人不寒而栗。

“你为什么要帮我？”沐小婉直视她的眼睛。

“因为我不相信观察者。”莎拉博士坦然回应，“一个会将智慧生命囚禁在实验场中的文明，不可能真正仁慈。即使泰拉帝国与它们有协议，那协议也必然是单方面、随时可撕毁的。当帝国失去利用价值，或者当帝国本身也成为‘不稳定变量’时，它们会被像垃圾一样清理掉。”

她调出另一份文件：“这是我带来的‘礼物’。星海共同体‘沉默星云’七千年来的完整监测数据。云中脉冲信号的规律在过去三百年发生了十七次微调，每次调整都对应着实验场内重大科技突破或文明冲突事件。这证明观察者不仅在观察，还在根据实验进展‘调整参数’。”

数据图清晰地显示着相关性：古圣文明灭亡时有一次大调整；泰拉帝国统一战争期间有三次调整；三百年前“虚空灾变”事件期间又有五次……

“它们在操控实验进程。”沐小婉感到脊背发凉。

“而且是实时操控。”莎拉博士点头，“所以觉醒本身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觉醒的方向。如果我们觉醒后选择顺从，可能被允许存在；如果我们觉醒后选择反抗——”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明确。

就在这时，莎拉博士手腕上的一个装置突然发出微弱红光。她脸色一变：“他们在扫描这里。我的反侦测屏障被穿透了。”

“谁？”

“不确定，但技术特征……接近哨站。”莎拉博士快速操作装置，“我得走了。记住三点：第一，不要相信泰拉帝国的任何承诺；第二，流浪者联盟可能比他们展现的更强大；第三，观察者内部有分歧，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

她转身离去前，最后说了一句：“星海共同体内部分裂严重。我的‘现实检验办公室’只有不到三十人，而传统派系控制着科学院百分之七十的资源。如果我在晨曦之环‘意外身亡’，不要惊讶，那意味着传统派决定与泰拉帝国联手了。”

莎拉博士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

沐小婉独自站在观星台，望着窗外的哨站。那个纯白的菱形在星空中如此醒目，像一枚钉在现实画布上的图钉。

几分钟后，林琅的通讯接入：“检测到观星台区域有高维扫描残留，但源头不是哨站，是……环体内部？”

“什么位置？”

“泰拉帝国代表团住处附近。扫描波形与哨站技术相似度87%，但能量特征有差异，更像是……简化版或仿制品。”

沐小婉心中一沉。泰拉帝国果然掌握了部分观察者技术。

她刚离开观星台，就接到了另一个会面请求——这次来自缝合者，地点是他的房间。

流浪者联盟被安排在环体第三区的客用舱段。这里的装饰简单实用，但缝合者房间内的景象却出人意料：墙壁上贴满了手绘的星图，地板上用发光粉末画着复杂的几何图案，空气中漂浮着十几颗微小的“真实之尘”，它们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动态的立体模型。

“请进。”缝合者的声音依然是多声道混合，但这次听起来更……协调了些，“我在重建祖先记忆中的‘真实宇宙’结构模型。当然，这只是推测，基于传说和尘埃的共振特性。”

沐小婉看着那个发光的立体模型：它不是一个球体，而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多面体结构，每个面内部还有更复杂的细分，仿佛无限嵌套。

“很美。”她由衷地说。

“也很残酷。”缝合者的六只眼睛同时眨动，“因为根据这个模型，我们所在的‘实验场’只是真实宇宙的一个……切片。一个被隔离出来的、简化版的子空间。就像把一片海洋装进鱼缸，然后告诉鱼：‘这就是全部的世界’。”

他让一颗尘埃飘到沐小婉面前：“你能感觉到吗？它渴望回家。这种物质在这个世界是不稳定的，它会缓慢‘蒸发’，回归它本来的维度。我们保存的这些，是数千代流浪者用生命维持下来的。”

沐小婉伸手，尘埃在她掌心上方悬浮，散发出温暖的脉动。“你说流浪者联盟带来了礼物。除了尘埃，还有什么？”

“知识。”缝合者调出一串复杂的数据流，“关于如何识别‘世界边界’的知识。实验场不是无限大的，它一定有边界，有隔离屏障。我们的祖先传说中提到‘天空的尽头有一面无形的墙’，触碰者会消失。那不是死亡，是被‘重置’——抹去记忆，放回世界内部。”

数据流中显示出一种探测算法的框架：“我们开发了这套‘边界探测协议’，但从未敢大规模使用。一旦开始探测边界，就等同于向观察者宣告：‘我们知道自己是囚徒，我们想越狱’。”

“但你现在愿意分享。”

“因为已经没有退路了。”缝合者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情感波动——那是深沉的悲伤，“哨站出现，意味着观察者已经将晨曦之环标记为‘重点观察区’。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会被密切关注。那么不如做得彻底些。”

他停顿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泰拉帝国代表团里，有一个人不是泰拉人。”

沐小婉警觉：“谁？”

“那个始终不说话、面罩全黑的护卫。”缝合者的几只眼睛同时转向某个方向，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目标，“我的……某些感官能探测到生物场的本质。那个护卫的生物场特征与泰拉帝国主流种族有7.3%的差异，这种差异程度不可能是自然变异，更像是……伪装。”

“你是说间谍？”

“或者是‘监督者’。”缝合者意味深长地说，“确保泰拉帝国按照协议行事的监督者。”

这个信息与莎拉博士的推测吻合。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沐小婉问出同样的问题。

缝合者的回答却不同：“因为流浪者联盟选择了你。不是你的组织，不是你的文明，是你个人。火种的持有者，平衡领域的守护者，直面实验者投影的人。在我们的预言中，这样的人被称为‘破壁者’——第一个在墙内意识到墙存在的人。”

他靠近一步，多只眼睛紧紧盯着沐小婉：“但预言还有下半句：破壁者将面临三重考验——来自同伴的背叛，来自看守的诱惑，来自自身的恐惧。你已经经历了第一个：阿尔戈斯的背叛。第二个正在发生：泰拉帝国（或者他们背后的力量）会试图拉拢你。第三个……很快就会到来。”

这番话让沐小婉感到一阵寒意。

离开缝合者房间时，她收到了第三条会面请求——这次来自阿尔德雷德公爵本人，地点是环体的“荣誉厅”，那是通常用于正式外交接待的场所。

沐小婉知道，这是一场无法回避的对峙。

荣誉厅内，公爵独自一人等候，四名护卫守在门外。他脱去了华丽的外袍，只穿着简单的帝国军常服，看起来反而更加威严。

“沐执行长，请坐。”他示意长桌对面的座位，“我们开门见山吧。我知道你刚刚会见了莎拉博士和那个……缝合者。我也知道他们对你说的话。”

沐小婉保持平静：“监视其他代表团是违反环体规定的。”

“规定？”公爵笑了，笑容里没有温度，“在一个可能随时被重置的宇宙里，规定有什么意义？我来这里，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泰拉帝国皇帝亲自授权给出的机会。”

他调出一份全息文件，文件顶端是泰拉帝国的金色徽章，下方是复杂的条款。

“《特殊合作协定》。”公爵宣读，“晨曦之环整体加入泰拉帝国，成为帝国直属的‘古圣技术研究院’。你，沐小婉，将被授予帝国公爵爵位，火种研究将被列为帝国最高优先级项目，所有资源无限量供应。作为交换，你们必须：一，停止传播实验场理论；二，交出所有古圣遗产控制权；三，协助帝国开发对抗观察者的‘维度稳定技术’。”

条件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

“为什么？”沐小婉问，“帝国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