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降临．深渊之眸（1/2）

突击艇刺破云层。

等离子火焰在晨曦之环稀薄的大气中拖出四道焦灼的轨迹。林琅紧握座椅扶手，透过舷窗俯瞰下方——那是一片由金属与晶体构成的、无边无际的环状大陆，表面遍布着几何纹路，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微弱的能量流动，像是沉睡巨人的血管网络。

“离预定着陆点还有十七公里！”索拉斯在通讯频道中嘶吼。突击艇剧烈颠簸，净化者的追踪能量束不断擦过艇身，护盾能量已降至危险阈值。

“它们调整战术了。”苏晴盯着后视传感器，“有十二艘小型拦截舰脱离舰队群，正在全速追来！”

雷豹检查着突击艇搭载的唯一一门脉冲炮：“能争取多少时间？”

“最多六分钟。”索拉斯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六分钟后，如果我们还没降落并找到掩体，就会被轨道火力覆盖。”

凯勒斯突然开口：“圣殿方向的能量读数在变化。”

所有人看向主屏幕。共鸣圣殿——那座位于环体中央、高耸入云的尖塔——顶端的能量脉冲频率正在加快。起初是每三秒一次，现在缩短到每秒两次，而且脉冲强度呈指数级增长。

“最终协议倒计时已经开始影响现实结构。”索拉斯调出归寂者数据库中的记录，“古圣系统正在自我检测，准备执行格式化程序。八十六小时后，第一波重置脉冲将从圣殿发出，覆盖半径一百光年。之后每隔一小时，脉冲半径扩大十倍，直至覆盖整个契约网络。”

林琅感到左手的遗蜕烙印传来刺痛。不是伤口那种痛，而是一种……共鸣的痛，像是烙印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圣殿的能量脉冲唤醒了。

“长官，你的手！”苏晴惊呼。

林琅低头，看到烙印表面的纹路正散发出暗金色光芒，光芒与圣殿脉冲的频率完全同步。更诡异的是，光芒中隐约浮现出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符号——扭曲的几何图形，介于秩序与混沌之间。

“遗蜕在……进化？”雷豹凑近观察，“还是说，它正在读取圣殿发出的某种信息？”

索拉斯猛地转头看向林琅，暗金色眼眸中闪过震惊：“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林琅追问。

“除非你体内的遗蜕烙印，不是普通的共鸣者印记。”索拉斯的声音第一次出现颤抖，“归寂者典籍记载，古圣议会在离去前，曾秘密进行过‘继任者计划’。他们从各个文明中挑选有潜质的个体，植入特殊烙印，这些烙印会在特定条件下觉醒，赋予携带者部分议员权限。”

突击艇又一阵剧烈震动，护盾警报刺耳响起。

“没时间细说了！”索拉斯操纵突击艇做出一个极限规避动作，三道净化者能量束擦着艇尾掠过，“但如果我的猜测正确，林琅，你可能拥有进入圣殿核心的权限——不是通过外部破解，而是通过身份认证。”

“那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因为这是禁忌。”索拉斯咬牙，“继任者计划最终被议会否决，所有已植入的烙印都被设定为‘休眠状态’。强行唤醒可能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包括烙印反噬宿主，或吸引混沌之核的过度关注。”

林琅想起混沌之核那只睁开的眼睛。

它看的不是突击艇，不是其他人，就是他。

左手烙印的刺痛越来越强，光芒几乎要透出皮肤。林琅咬紧牙关：“会有什么后果，等活下来再说。现在，先降落！”

“着陆点前方三公里，发现古圣自律防御系统！”苏晴突然警告。

屏幕上，四座金字塔形的金属结构从地面升起，表面打开数百个发射孔。没有警告，没有识别程序——数百道赤红色光束瞬间覆盖了整个空域！

“规避！”索拉斯全力拉杆。

突击艇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在光束网中疯狂穿梭。一道光束擦过左翼，艇身顿时失去平衡，旋转着向下坠落。

“要坠毁了！”雷豹吼道，“准备冲击！”

“不！”索拉斯眼中闪过决绝，他猛地按下控制台下方一个隐藏按钮，“启动归寂者应急协议——‘骨血分离’！”

突击艇突然从中间裂开！后半部分带着引擎和大部分负重继续下坠，吸引了大半火力。而前半部分——驾驶舱和乘客舱——在小型助推器的推动下，划出一道陡峭的弧线，斜向滑翔向圣殿方向。

“我们在用逃生舱的方式着陆！”索拉斯死死握住操纵杆，“但只有一次机会，落地后逃生舱会解体，我们必须在三秒内离开！”

下方地表急速逼近。金属地面在视野中放大，上面刻满的纹路现在清晰可见——那不是装饰，是某种能量导流阵列。

轰！

逃生舱以四十五度角撞击地面，在金属表面上犁出一道长达两百米的焦黑沟壑。舱门在撞击瞬间炸开，索拉斯第一个冲出：“快出来！要爆炸了！”

林琅、苏晴、雷豹、凯勒斯紧随其后。五个人刚冲出三十米，身后逃生舱就轰然炸裂，冲击波将他们全部掀飞。

林琅在空中调整姿态，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力，但左臂还是重重撞在地面上。烙印处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长官！”苏晴冲过来扶起他。

“我没事……”林琅挣扎着站起，环顾四周。

他们降落在一片金属平原上，前方三公里外就是共鸣圣殿的基座。那基座是一座高达百米的黑色金字塔，圣殿尖塔就从金字塔顶端拔地而起，直插天际。尖塔表面流转着七彩的能量波纹，每一次脉冲都让周围的空气微微震颤。

而在他们与圣殿之间——

是成千上万的净化者地面部队。

不是机械单位，是活体。那些人形生物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手持制式能量步枪。它们的队列整齐得可怕，像一片白色的海洋，寂静无声。

“被‘秩序化’的各个文明成员。”索拉斯声音低沉，“净化者捕获战俘后，会用秩序能量冲刷其意识，抹除所有个体性和情感，转化为绝对服从的战斗单位。它们已经不能算生命了，只是会动的工具。”

凯勒斯握紧法杖的手在颤抖。作为秩序之眼的信徒，他曾经认为绝对的秩序是宇宙的终极归宿。但现在，亲眼看到“秩序化”的产物，他感到的只有……恐惧。

“它们发现我们了。”雷豹举起战斧。

白色海洋开始移动。没有冲锋的呐喊，没有战前的咆哮，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彻平原。成千上万的脚步，汇成一种令人窒息的韵律。

索拉斯拔出能量长矛：“我们不可能杀光它们。必须突破包围，进入圣殿。林琅，你能感应到入口吗？”

林琅闭眼，集中精神于左手烙印。刺痛转化为一种引导——烙印在“指向”圣殿基座的某个特定方向。

“东南侧，距离八百米，地面以下。”他睁开眼，“那里有个隐藏入口，能量流动与其他地方不同。”

“好。”索拉斯扫视战场，“我来开路，你们跟紧。不要恋战，我们的目标是进入地下通道。”

他深吸一口气，暗金色铠甲上的纹路开始发光。那不是归寂者常见的混沌能量，而是一种……更为古老的、介于秩序与混沌之间的银灰色光芒。

“这是……”林琅震惊。

“阿尔法议员赐予归寂者初代首领的‘平衡之力’。”索拉斯说，“每位副官体内都封印着一小部分，只能在关键时刻使用。副作用是……使用后会加速混沌侵蚀。”

“你会死。”凯勒斯说。

“我知道。”索拉斯笑了，“但这就是归寂者的宿命——用混沌之身，行秩序之事，求平衡之果。”

他举起长矛，银灰色光芒从矛尖爆发，化作一道横扫战场的弧形冲击波！

白色海洋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数百名净化者士兵在光芒中化为飞灰，更多的被冲击波震飞。但缺口两侧的士兵立即填补空位，它们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就像潮水般再次涌来。

“走！”索拉斯率先冲入缺口。

林琅四人紧随其后。能量步枪的光束从两侧射来，苏晴和雷豹一左一右用武器格挡，凯勒斯则释放出防护结界——但结界的强度明显不如以往，他的信仰动摇正在削弱他的力量。

跑出三百米，索拉斯的速度开始下降。银灰色光芒在他体表忽明忽灭，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暗金色铠甲下开始渗出黑色的粘稠液体——混沌侵蚀加剧了。

“还有五百米！”林琅喊道。

前方，又一波净化者部队从地下升起，数量是之前的两倍。而在更后方，三台高达十米的巨型自律防御机甲正在启动，它们的肩部炮台开始充能，目标锁定五人。

就在这时——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云层遮蔽，是某种东西在吸收光线。众人抬头，看到虚空之子母舰的残骸正燃烧着坠向地平线，但在残骸后方，一道新的空间裂缝正在撕裂。

从裂缝中，滑出一艘小型舰船——只有归寂者突击艇两倍大小，表面覆盖着蠕动的有机装甲。舰船侧面，那个被锁链束缚的破碎星球标志清晰可见。

“收藏家还活着。”林琅心一沉。

小型舰船没有攻击他们，而是径直飞向圣殿方向，在距离圣殿基座一公里处悬停。舱门打开，十几个身影跃出。

那些“人”无法用常规生物形态描述：有的全身覆盖着不断变换的鳞甲，有的长着多节肢体，有的根本没有固定形态，只是一团在空气中流动的黑色胶质。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身上都散发着强烈的混沌污染气息，却保持着清醒的自我意识。

“虚空之子的精英部队。”索拉斯喘息着说，“它们用混沌能量改造自己，却通过某种技术维持理智。这是最危险的敌人——拥有混沌的力量，却保持秩序的策略思维。”

领头的那个“人”转过身，看向林琅的方向。

即使隔着上千米，林琅也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贪婪、好奇，像是在打量一件珍贵的藏品。那“人”举起一只变异的手，做了个“过来”的手势，然后转身带着小队冲向圣殿基座。

它们的目标也是地下入口。

“它们要抢先！”苏晴急道。

“没那么容易。”索拉斯突然停下脚步，将长矛插入地面，“自律防御系统——启动区域清扫协议！”

他双手按住长矛，银灰色光芒全力注入地面。金属平原上的纹路骤然亮起，能量沿着导流阵列疯狂涌动，全部涌向圣殿基座周围！

那三台巨型机甲突然调转炮口，不再瞄准林琅他们，而是锁定虚空之子小队！同时，地面打开数十个发射井，导弹如蜂群般升空！

虚空之子小队被火力网覆盖，但它们展现出惊人的战斗力。黑色胶质体扩张成护盾挡住导弹，多节肢体者以诡异的角度闪避光束，领头的变异者甚至徒手撕开了一台机甲的外装甲！

但它们的推进速度被拖慢了。

“我只能控制防御系统三十秒！”索拉斯咳出黑色液体，“快走！进入地下后，防御系统会识别你们为入侵者，但至少虚空之子会被拖住！”

“你怎么办？”林琅问。

“我给你们争取最后一程。”索拉斯拔出长矛，转身面向涌来的净化者海洋，“归寂者……永不后退。”

他孤身一人，冲向白色潮水。

林琅咬紧牙关：“走！”

四人全速冲刺，终于抵达林琅感应的坐标点。那里看起来只是一片平整的金属地面，但烙印的刺痛在这里达到顶峰。

“怎么打开？”雷豹问。

林琅将左手按在地面上。烙印光芒大盛，地面的金属纹路做出回应，亮起同样的暗金色光芒。一个直径三米的圆形区域开始下沉，露出向下的螺旋阶梯。

“走！”林琅率先跳入。

四人全部进入后，入口迅速关闭。最后一眼，他们看到索拉斯被白色海洋淹没，但他站立的地方，爆发出最后的银灰色光芒，将数百名净化者一同化为虚无。

地下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墙壁上微弱的能量纹路提供照明。空气冰冷，带着陈腐的金属气味。

“我们失去索拉斯了。”苏晴低声说。

“他没有白死。”林琅握紧拳头，“他为我们争取了时间，也拖住了虚空之子。现在，我们必须找到控制室，与小婉他们会合。”

“但我们对地下结构一无所知。”雷豹说。

林琅抬起左手，烙印仍在发光：“它会引导我们。我能感觉到……两条路径在深处交汇。”

“两条？”凯勒斯问。

“一条通向控制室，是古圣操作晨曦之环的地方。另一条……”林琅看向通道深处，“通向混沌之核的封印腔室。而平衡仪式，需要在两个地点同时进行。”

就在这时，通道突然震动！

不是爆炸，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深沉的、来自地心深处的脉动。像是某个巨大的心脏，在沉睡了三千多年后，开始了第一次跳动。

咚。

咚。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