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理想（2/2）
对他来说，被误解，被憎恨，被当成怪物，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这些东西就如影随形。
多一个“落魄”的头衔，又算得了什么？
甚至，他心里还有点想笑。
落魄？
这个词，用得还真是贴切。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李靖看到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怒吼，“这关系到我李家的颜面！关系到陈塘关的声誉！”
“颜面？声誉？”
哪吒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慢悠悠地走到李靖面前，歪着头看他。
“你的颜面，是你的宝塔给的。陈塘关的声誉，是我打出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个逆子！”李靖气得浑身发抖。
“逆子？”哪吒笑了，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自嘲，“从我生下来的那天起，我不就是你眼里的逆子，陈塘关百姓眼里的妖怪吗？”
“现在才来说这些，不觉得晚了点？”
一番话，呛得李靖哑口无言，脸色由青转紫，最后化为一片灰白。
殷夫人连忙上前，拉住哪吒的手臂。
“吒儿，别这么跟你爹说话……”
哪吒低头，看着母亲担忧的脸，眼中的冰冷稍稍融化了一些，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讥诮所取代。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挣开了殷夫人的手。
诸天万界的观众们，通过银幕，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原本的质疑和不解，渐渐被一种名为“好奇”的情绪所替代。
“卧槽，这父子关系……火药味好浓啊！”
“我怎么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呢？哪吒看他爹的眼神，不对劲啊！”
“对对对，那不是儿子看爹的眼神，那是看仇人的眼神！”
“你们看李靖，下意识就去摸他的宝塔，这玩意儿不会是专门用来对付哪吒的吧？细思极恐！”
“这个哪吒，有点意思。面对全天下的质疑，他居然一点都不在乎，反而像个局外人。这心理素质，牛逼！”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银幕上的画面，突然一变。
不再是静止的文字，而是开始流动起来。
画面拉开，并非人们想象中灵珠转世，金光漫天的祥瑞景象。
而是一片混沌之中，一颗散发着不详黑气的珠子，和一颗温润的金色珠子，正在互相追逐。
“这是……灵珠和魔丸？”有见识的大能，立刻认了出来。
画面中，一个仙风道骨的胖道人，手持拂尘，正在施法，试图将灵珠引入一个莲花法宝之中。
“是太乙真人！”
“他在引导灵珠转世！”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黑影闪过，带着阴冷的笑声，一鞭子抽在了灵珠之上。
灵珠偏离了轨道，而那颗黑色的魔丸，却阴差阳错地，被吸入了莲花法宝！
“申公豹！”元始天尊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这惊天秘闻，竟然就这么被公之于众！
画面一转，那朵承载着魔丸的莲花，化作一道流光，划破天际，精准地投入了陈塘关总兵府，殷夫人的腹中。
轰！
整个诸天万界，彻底炸开了锅！
“我靠！我靠！我靠！搞错了？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所以说，哪吒根本不是灵珠转世，他是魔丸降世？！”
“怪不得！怪不得他生下来就是个肉球，怪不得他天生神力，却带着一股邪性！原来根子在这儿！”
“申公豹！你他妈的坏事做尽啊！人家本来是天命之子，硬生生被你换成了魔童！”
“心疼哪吒！从出生前就被人算计了，这命运也太惨了吧！”
陈塘关总兵府。
李靖和殷夫人，呆呆地看着银幕上的画面，如遭雷击。
这件事，是他们心中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痛。
他们知道哪吒是魔丸转世，但他们从未想过，这背后的真相，竟然是如此的阴差阳错，如此的……荒唐。
李靖的身体晃了晃，手中的宝塔都险些掉在地上。
他一直以为，哪吒的魔性是天生的，是需要被镇压，被管束的。
可现在，这块银幕告诉他，这一切，都源于一场卑劣的偷梁换柱。
他的儿子，本该是那个光芒万丈的英雄。
殷夫人更是泪流满面，捂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的孩子，她怀胎三年才生下的孩子，从一开始，就背负了不属于他的罪。
哪吒自己，也愣住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与众不同，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一股不被世人接纳的力量。
他以为，那就是他的“原罪”。
可他从不知道，原来，他本该是另一番模样。
原来，他也是被命运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银幕的画面，并没有因为众人的震惊而停止。
它开始缓缓地，铺陈开一幅名为“孤独”的画卷。
画面里，一个扎着冲天揪，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出现在总兵府的院墙上。
他就是年幼的哪吒。
他好奇地看着外面热闹的集市，看着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在开心地踢着毽子。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他跳下墙头，想加入他们。
可当他出现的瞬间，所有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妖怪啊！”
“是那个妖怪！快跑啊！”
孩子们尖叫着四散奔逃，仿佛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东西。
一个孩子跑得慢了，被石头绊倒，手中的毽子掉在了地上。
哪吒走过去，捡起毽子，想还给他。
他学着刚才看到的样子，露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很友善的笑容。
“给你。”
然而，那个孩子看到的，却是一个咧着嘴，露出尖牙的“怪物”。
“哇”的一声，孩子吓得大哭起来。
大人们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扫帚、锄头，对着哪吒。
“滚开！你这个妖怪！”
“离我们的孩子远一点！”
烂菜叶，臭鸡蛋，雨点般地向他砸来。
哪吒站在原地，小小的身体，被污秽所包裹。
他不懂。
他只是想和他们一起玩，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他？
他手里的毽子，掉在了地上，沾满了泥污。
那份渴望，那份期待，也在这一刻，被摔得粉碎。
万界之中，无数人看着这一幕，心都揪了起来。
“他只是个孩子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他！”
“就因为他是魔丸转世？可他什么都还没做啊！”
“这帮愚昧的村民！太可恶了！”
“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我小时候因为长得丑，也被其他孩子排挤……我能理解他的感受，太难受了。”
画面继续。
他被李靖关在了总兵府里，高高的院墙，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在你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之前，不许踏出这里一步！”
父亲冰冷的话语，像一把锁，锁住了他的童年。
母亲殷夫人会偷偷溜进来，陪他玩。
那是他唯一的快乐时光。
可是，殷夫人很忙，她是总兵夫人，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
每一次，她都只能陪他很短的时间，然后匆匆离去。
“吒儿乖，娘处理完事情就回来陪你。”
每一次，留给他的，都是一个孤独的背影，和一扇被关上的大门。
太乙真人也来教导他。
可这个不靠谱的师傅，总是弄巧成拙。
他教他变身术，结果哪吒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吓坏了路人。
他教他控火术，结果哪吒差点把总兵府给烧了。
每一次的“教导”，都像是在向世人证明，他，哪吒，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法控制的妖怪。
于是，偌大的总兵府，成了他一个人的牢笼。
没有朋友，没有玩伴。
唯一的娱乐，就是踢毽子。
画面定格。
空旷的庭院里，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小小的哪吒，一个人，孤独地踢着毽子。
一下，两下，三下……
那单调的，富有节奏的闷响，回荡在寂静的院落里。
也回荡在诸天万界每一个观众的心中。
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那份渴望被认可却永远被推开的绝望，通过那块冰冷的银幕，清晰地传递给了每一个人。
他不是妖怪。
他只是一个，想找人一起踢毽子的，孤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