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雾气（1/2）

夜，很深。

森林里弥漫着潮湿的雾气，月光被浓密的枝叶切割成破碎的银屑，斑驳地洒在地上。

一只羊，独自走着。

是喜羊羊。

曾经的羊村英雄，草原上最耀眼的明星，此刻却像一只被遗弃的羔羊，步履蹒跚地在黑暗中穿行。

他的白色羊毛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脖子上的铃铛在行走间发出沉闷而微弱的声响，不再清脆，不再悦耳，像是对他此刻境遇的无声哀鸣。

冷。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钻进四肢百骸。

饿。

胃里空空如也，像有一团火在灼烧。

但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冰冷和空洞。

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被驱逐出村的画面。

沸羊羊那张因为权力而扭曲的脸，高高在上，宣布着他的“罪行”。

“喜羊羊，你仗着自己聪明，屡次将羊村置于险地！从今天起，你不再是羊村的一员！”

底下，是全村羊的欢呼。

那声音，比灰太狼的嚎叫还要刺耳，还要让他恐惧。

他看到了懒羊羊，那个他无数次从狼堡里救出来的伙伴，此刻却埋头在食物堆里，不敢看他一眼。

他看到了暖羊羊，那个永远善良的班长，此刻却在沸羊羊的眼神逼视下，低下了头。

最让他心碎的，是美羊羊。

她站在沸羊羊的身后，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陌生和鄙夷。

“喜羊羊，你太让我失望了，沸羊羊哥哥现在才是羊村的希望，他比你强大，比你更有安全感。”

安全感……

喜羊羊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原来，他过去那么多次的拯救，那么多次的智斗灰太狼，换来的，竟然是“没有安全感”。

原来，所谓的智慧，在绝对的力量和村民的盲从面前，一文不值。

墙倒众人推。

树倒猢狲散。

这些古老的谚语，他今天才算真正体会到其中的寒意。

恨。

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像毒藤一样从他心脏最深处滋生，疯狂地缠绕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恨沸羊羊的卑劣和忘恩负义。

他恨美羊羊的肤浅和背叛。

他恨所有羊的愚昧和盲从！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付出了一切，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沙沙……”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旁边的草丛里传来。

喜羊羊瞬间停下了脚步，浑身的羊毛都竖了起来，脖子上的铃铛也停止了晃动。

是野兽吗？

他现在又累又饿，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也好。

被吃了，就一了百了了。

不用再承受这种锥心刺骨的痛苦。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猛扑和撕咬并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也讨厌到不能再讨厌的声音，带着七分戏谑，三分得意。

“哟，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喜羊羊吗？”

“别来无恙啊？”

喜羊羊猛地睁开眼睛。

月光下，一个身影从草丛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高高的礼帽，眼角的刀疤，还有那身万年不变的打了补丁的灰色长袍。

是灰太狼！

灰太狼绕着喜羊羊，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鼻子还在空气中嗅了嗅。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流着口水，双眼放光。

此刻的他，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玩味，就像一个顶级的猎人，在欣赏自己即将到手的，最完美的猎物。

“啧啧啧……”

灰太狼摇着头，发出夸张的感叹声。

“看看你这副样子，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这毛乱的，跟鸡窝一样。这身上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掉进泥潭里了。”

“还有这眼神……”灰太狼凑近了一些，几乎要和喜羊羊脸贴脸，“充满了怨气，充满了不甘，充满了……仇恨！”

他一字一顿地说出最后两个字，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善，却无比渗人的笑容。

“看你这样子，是被赶出来了吧？”

灰太狼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盐，精准地撒在了喜羊羊血淋淋的伤口上。

喜羊羊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灰太狼，那眼神，比冬天的寒冰还要冷冽。

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张脸。

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被自己的同类背叛，已经让他痛不欲生。

现在，连他最大的敌人，也跑来对他落井下石，欣赏他的狼狈。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怎么？被我说中了？”灰太-狼看着喜羊羊的反应，笑得更开心了，“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那个叫沸羊羊的黑炭头？我听说，他现在可是羊村的新首领啊。”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初，你喜羊羊是何等的风光？羊村的救世主，所有小羊的偶像，那个美羊羊……更是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

“现在呢？一条丧家之犬！”

灰太狼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地砸在喜羊羊的心上。

他将喜羊羊最后的尊严，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反复碾压。

“闭嘴！”

喜羊羊终于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他宁愿被灰太狼直接一锅炖了，也不想再听他说一个字。

“哦？生气了？”灰太狼故作惊讶地后退一步，随即摊了摊手，“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他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他太享受这一刻了。

太享受看到自己这个宿敌，这个让他失败了五千多次的天才，沦落到如此地步。

这种快感，比抓到羊还要强烈一百倍！

喜羊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跟灰太-狼争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现在只想结束这一切。

无论是生是死。

“别废话了。”喜羊羊冷冷地看着灰太狼，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只有一片死寂，“要抓就快点，动手吧。”

他挺直了脖子，露出了最脆弱的部位。

那是一种彻底放弃抵抗的姿态。

他累了。

真的累了。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灰太狼看着喜羊羊这副引颈就戮的模样，却愣了一下。

他预想过喜羊羊会愤怒，会反抗，会用他那些小聪明和自己周旋。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喜羊羊会直接求死。

这可不行！

一条死了的鱼，还怎么帮他钓出更大的鱼？

“不不不……”

灰太狼连忙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戏谑变得“真诚”起来。

“喜羊羊，你误会了，天大的误会！”

“今天的我，伟大的灰太狼大王，不是来抓你的。”

喜羊羊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怀疑。

不是来抓他？

这头狼，又在搞什么鬼？

难道是想用什么新的发明来折磨自己？

“我不吃羊了。”灰太狼一本正经地说道，仿佛在宣布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

“从今天起，我改吃素。”

喜羊羊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狼不吃羊改吃素？

这话要是从懒羊羊嘴里说出来，可信度都比从灰太狼嘴里说出来要高。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灰太狼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参加什么国际会议，“我是认真的。抓羊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我已经不屑于去做了。”

“我现在，有更宏伟的目标，更远大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