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底色(1/2)
夜色,如同泼洒的浓墨,将整个戈壁滩都染上了一层绝望的底色。
风声呜咽,卷起沙砾,拍打在废弃驿站残破的墙壁上,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空气里,还残留着硝烟和血腥混合的刺鼻味道。
“咳咳……妈的……”
一个年轻的雇佣兵靠在墙角,捂着不断渗血的大腿,疼得满头大札。
他旁边,另一个兄弟正在用匕首,笨拙地从他皮肉里往外剜着弹头。
没有麻药,没有消毒酒精,只有一瓶烈酒和一卷还算干净的绷带。
每一次刀尖的撬动,都带起一阵压抑的闷哼和剧烈的颤抖。
阿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她的作战服上沾着尘土和不知是谁的血迹,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马尾也散乱了几分,几缕发丝被冷汗黏在脸颊上,让她那张本就冷艳的面孔更添了几分肃杀。
“大姐。”
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走到她身边,声音压得很低。
“我们甩掉他们了。但是……小六子腿废了,马克和猴子也挂了彩。我们的车爆了一个胎,备用弹药在刚才的突围里,消耗了将近三成。”
刀疤脸是她的副手,也是这群人里除了她之外最能打的一个,此刻他的声音里也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裘德考那老东西,是真想让我们死啊。”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的路线和习惯。这次要不是大姐你当机立断,带着我们冲进这片乱石滩,我们现在估计已经全交代在那儿了。”
阿宁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压缩饼干,掰了一半递给刀疤脸。
她自己则小口小口地啃着另一半,干硬的饼干难以下咽,像是再嚼沙子。
她的目光扫过蜷缩在驿站各个角落的手下。
这些曾经在刀口上舔血,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此刻脸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迷茫和恐惧。
他们是雇佣兵,是杀人机器,但他们也是人。
他们跟着她,背叛了那个曾经给予他们一切,也奴役了他们一切的庞然大物。
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天幕上所展示的,那虚无缥缈的“自由”?
为的是那个if线里,自己最终能够活下来,甚至还能和吴邪他们一起探索终极的“可能性”?
可现在呢?
自由在哪里?
可能性又在哪里?
他们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追杀,和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
她带领他们逃出了虎口,却一头扎进了更广阔,也更致命的猎场。
裘德考的势力,遍布全球。
他们就像一群离开了狼群的孤狼,在这片荒原上,无论跑到哪里,头顶上都盘旋着秃鹫的影子。
(阿宁3翻:怀疑自己)
风更大了。
卷着沙子,从破败的窗框里灌进来,吹得篝火明明灭灭。
阿宁独自一人站在驿站的了望口,手里拿着一块擦枪布,一遍又一遍,机械地擦拭着自己那把伯莱塔92f。
冰冷的金属触感,是她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
天幕上的画面,裘德考的嘴脸,吴邪那张天真的脸,还有刚刚倒在血泊中的兄弟……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我真的做对了吗?
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毫无征兆地钻了出来,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
如果……如果她没有选择相信天幕,没有在那一刻下定决心脱离。
现在,她应该还在裘德考那豪华的办公室里,喝着上好的咖啡,听着下一个任务的简报。
她的这些兄弟们,也依然会是公司最精锐的武装力量,拿着高额的薪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群丧家之犬,躲在这破地方苟延残喘。
她许诺给他们一个光明的出路。
可她现在,却亲手把他们带上了一条绝路。
这种巨大的落差和负罪感,几乎要将她压垮。
“大姐。”
刀疤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军用水壶。
“喝口水吧。你已经一天没怎么喝水了。”
阿宁没有接,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小六子怎么样了?”
“弹头取出来了,命保住了。不过这条腿……估计以后走路都得瘸了。”刀疤脸的语气有些沉重。
“他才二十岁,去年刚被我招进来的。”
阿宁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刀疤脸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说道:
“大姐,你别想太多。”
“兄弟们既然选了跟你走,就没一个后悔的!”
“跟着裘德考那老外,我们算什么?不过是一群随时可以牺牲的狗!他高兴了,赏我们两根骨头,不高兴了,随时能把我们宰了下锅!”
“现在,我们是为自己活!就算是死,也死得像个人样!”
“为自己活……还是为自己死?”阿宁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
刀ar脸的声音陡然拔高。
“大姐,你忘了天幕上说的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咱们现在就是在死地,就看怎么‘生’了!”
“裘德考那老东西能耐再大,他还能一手遮天不成?天幕既然敢放出来,就说明这事儿有转机!”
“再说了,那个叫吴邪的小子,天幕上不是说他……”
话还没说完,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猛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敌袭!!!”
刀疤脸的瞳孔骤然收缩,发出一声怒吼!
驿站内,所有还喘着气的雇佣兵,都在一秒之内做出了反应!
他们几乎是凭着本能,翻身寻找掩体,拉动枪栓的声音,在小小的空间里,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
“砰!”
“砰砰!”
几个反应快的,已经朝着光源的方向开了几枪示警!
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开着远光灯,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钢铁野兽,在驿站外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下。
刺眼的车灯,将几个雇佣兵的身影照得无所遁形。
“什么人!报上名来!”
刀疤脸举着枪,躲在一堵断墙后面,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再往前一步就开枪了!!”
车门打开,两个人影从车上跳了下来。
其中一个,还没站稳,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我操!自己人!别开枪!”
“胖爷我英明一世,可不想死在自己人枪口下!冤不冤啊!”
这声音洪亮如钟,中气十足,还带着一股子京片子特有的贫劲儿。
雇佣兵们都愣了一下。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自己人?”一个雇佣兵警惕地喊了回去,“我们可不认识你们!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嘿!你这小子,谱还挺大!”
王胖子叉着腰,一点也不怵对方黑洞洞的枪口。
“胖爷我当年倒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胖子!”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制止了王胖子的叫嚣。
吴邪从车灯的光晕里走了出来,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我们是来找阿宁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穿透了呼啸的风声,准确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吴邪?
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三爷?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他们当然认识吴邪。
这个在过往的任务中,屡次三番给他们制造麻烦,却又总能奇迹般活下来的年轻人。
可他来这里干什么?
裘德考的追兵刚走,他就出现了。
这也太巧了!
难道……这是裘德考设下的一个局?
一瞬间,怀疑和杀意,重新在空气中弥漫。
十几支枪的枪口,再次死死地锁定了吴邪和王胖子。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驿站的阴影里传了出来。
“都把枪放下。”
阿宁缓缓地走了出来。
她手里也握着枪,但枪口朝下。
她的眼神,越过那些紧张的手下,笔直地落在了吴邪的脸上。
雇佣兵们虽然不解,但还是听从了命令,慢慢放下了武器,可每个人的神经都还紧绷着,手始终没有离开扳机。
阿宁一步一步地走到吴邪面前,在距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停下。
夜风吹起她散乱的发丝,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有审视,有警惕,有疲惫,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你来干什么?”
不等吴邪回答,她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补上了一句。
“来看我笑话的?”
这句话,像一根刺,瞬间点燃了王胖子。
“嘿!我说你这娘们儿怎么说话呢!”
王胖子当场就炸了,一撸袖子就想上前理论。
“我们他妈的加满油门,差点把车开报废了,连夜赶过来找你!你不说磕一个,最起码也得说声谢谢吧?还在这儿阴阳怪气的!”
“你以为我们乐意来啊?要不是天真非说你现在有危险,胖爷我这会儿早找地方搂着姑娘睡大觉去了!管你死活!”
吴邪一把拉住了激动的王胖子,对他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阿宁的脸。
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阿宁这种在刀尖上行走了半辈子的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现在,就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试探他,考验他。
阿宁对王胖子的叫骂置若罔闻,她的视线依旧牢牢锁着吴邪,仿佛要将他看穿。
“吴邪,我们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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