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心头（2/2）
白骨精化作一个寻妻寻女的老丈。
孙悟空已经懒得解释了。
他知道，解释没用。
这个肉眼凡胎、固执己见的和尚，只相信他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他举起了金箍棒。
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和疲惫。
他看着唐僧，也看着那个老丈。
他知道，这一棒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但他还是打了下去。
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保护这个愚蠢的和尚，就是他的使命。
哪怕，这个使命要用无尽的痛苦来交换。
“轰！”
妖魔伏诛。
而唐僧的怒火，也彻底爆发。
他从怀里拿出纸笔，写下了一纸贬书。
“你这泼猴，劣性不改，连杀三条人命！我此去西天，再也容你不得！你我师徒之情，今日就此断绝！你走吧！”
他将贬书狠狠地甩在孙悟空的脸上。
孙悟空跪在地上，没有去捡那封贬书。
他只是抬起头，看着唐僧。
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不甘。
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失望。
他什么也没说。
默默地磕了三个头。
然后，一个筋斗，飞向了花果山的方向。
那背影，萧瑟，孤寂。
像一条被主人赶出家门的狗。
诸天万界，无数观众看到这一幕，都沉默了。
许多人，甚至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破防了，家人们，真的破防了。”
“以前看西游记，总觉得孙悟空一个筋斗云回到花果山，继续当他的山大王，逍遥自在，有什么不好的？现在才发现，我错的有多离谱。”
“他回不去了啊！他已经没有家了！”
画面一转。
东胜神洲，花果山。
曾经的仙山福地，此刻却是一片狼藉。
水帘洞的瀑布早已干涸，洞口的石碑上，“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几个大字，也布满了裂痕和青苔。
山林间，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断壁残垣。
再也听不到往日里猴群的嬉笑打闹声。
只有一片死气沉沉。
孙悟空呆呆地站在山顶。
看着眼前这片破败的景象，他愣住了。
他的家……
没了？
他想起了五百年前，他为了保护自己的猴子猴孙，不惜大闹天宫，对抗整个天庭。
他以为，他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天。
可结果呢？
他被压在五指山下，而他的子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猎户屠戮，被妖魔欺凌。
死的死，逃的逃。
一个曾经繁荣的王国，就这样分崩离析。
他这个王，愧对他的子民。
他想起了师父唐三藏。
那个他一路降妖除魔，拼死保护的人。
却因为识人不明，将他赶走。
他想起了大闹天宫时的意气风发。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何等的豪情壮志。
可现在呢？
天庭，视他为妖魔，回不去了。
西天，师父不要他，也回不去了。
花果山，家园已毁，更是回不去了。
他站在山巅，茫然四顾。
天地之大，竟没有他孙悟空的容身之所。
他是齐天大圣。
可到头来，却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这是何等的讽刺。
何等的悲哀。
“我终于懂了，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不是被强大的敌人打败，而是你拼尽全力守护的一切，最后都化为乌有，而你自己，也被全世界抛弃。”
“天不容，地不收，连自己人都误解你，这才是最让人崩溃的。”
“所以，他除了回唐僧身边，根本没地方可去。西天取经，从他被赶走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他唯一的路。”
“太惨了，猴子的一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观众们的心，被这股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紧紧攫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们看着画面里那个孤独的、茫然的背影，仿佛看到了无数在生活中挣扎的自己。
就在这时，天幕之上，画面再次变暗。
几行金色的弹幕，缓缓浮现。
那是来自后世，一个叫做“抖音”的平台上的神级评论。
【当年我看三打白骨精，气的是唐僧不识好歹。现在再看，我气的是生活为何如此无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无数观众瞬间红了眼眶。
是啊。
年轻的时候，我们都以为自己是孙悟空，黑白分明，快意恩仇。
觉得错的就是错的，对的就是对的。
看不惯唐僧的迂腐，猪八戒的懒惰，沙和尚的懦弱。
可当我们踏入社会，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之后才发现。
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念着紧箍咒的“唐僧”，可能是你的领导，你的客户，甚至是你的家人。
你明明是对的，你明明看清了真相。
可你没有话语权。
你只能忍着，受着，憋着。
那种无力感，和孙悟空被念紧箍咒时，一模一样。
【戴上金箍，你就不能再任性，不能再快意恩仇，你得学会服从和妥协。】
第二条神评出现。
更是将这股无奈，推向了极致。
“卧槽！这话说的，简直就是我的人生写照！”
“我的金箍，是每个月的房贷和车贷。”
“我的金箍，是孩子的学费和父母的医药费。”
“我的金箍，是领导的pua和同事的勾心斗角。”
“我们每个人，都戴着一个看不见的金箍。它让我们不敢辞职，不敢生病，不敢说一个‘不’字。我们都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以前笑悟空是条狗，现在才发现，我们连狗都不如。”
“原来，西游记不是神话，是现实啊！”
万界观众，彻底沸腾了。
他们从孙悟空的悲剧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种强烈的共鸣，让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天幕的画面，重新亮起。
猪八戒和沙和尚，气喘吁吁地跑上了花果山。
他们找到了那个坐在石头上，望着远方发呆的猴子。
“大师兄！不好了！师父被黄袍怪抓走了！”猪八戒哭丧着脸喊道。
“大师兄，你快回去救救师父吧！没了你，我们根本不是那妖怪的对手啊！”沙和尚也焦急地附和。
所有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想看看孙悟空的反应。
他会愤怒吗？会拒绝吗？会说“那和尚死活与我何干”吗？
然而。
没有。
什么都没有。
画面中，那只猴子只是缓缓地转过头。
他的眼神，空洞，麻木。
没有犹豫，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
仿佛早就做好了这个决定。
他知道。
除了西天，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回去，继续忍受那无休止的紧箍咒，保护那个愚蠢的和尚。
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也是他唯一的归宿。
在猪八戒和沙和尚期盼的目光中。
在诸天万界所有观众震撼的注视下。
孙悟空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那个被他丢弃的，金灿灿的头箍。
他看着手中的金箍，看了许久。
然后，他抬起手。
亲手，将那个代表着束缚和痛苦的刑具，重新戴回了自己的头上。
那一刻。
他不再是那个无法无天的齐天大圣。
他只是，取经人，孙行者。
他自己，杀死了最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