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观众的心（2/2）
他看着孩子们成群结队地放风筝。
他看着大人们在街上谈笑风生。
他看着这个热闹的陈塘关。
热闹是他们的。
他什么也没有。
【他的善意，不被世人理解。】
又一行文字，带着刺骨的寒意，浮现在屏幕上。
画面一转。
海边的沙滩上，一个小女孩正在独自玩耍。
突然，一个巨大的水怪从海中窜出，张开血盆大口，卷走了小女孩。
“救命啊！”
小女孩的哭喊声，在空旷的海滩上显得那么无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炮弹一般，从天而降。
“妖怪！放开那个女孩！”
是哪吒！
他碰巧溜出来玩，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冲了上去。
火尖枪，乾坤圈，混天绫！
各种法宝齐出！
哪吒和水怪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他的战斗方式，充满了孩童的顽劣和魔丸的暴戾。
他用混天绫捆住水怪，然后把它当成沙包一样，在地上疯狂地摔打。
他骑在水怪的身上，用拳头一拳一拳地猛砸。
“叫你欺负人！”
“叫你抓小孩！”
“我打死你！”
水怪被打得嗷嗷直叫，毫无还手之力。
最终，哪吒一枪刺穿了水怪的脑袋，将其彻底了结。
鲜血和脑浆，溅了他一身。
他却毫不在意，擦了擦脸，转身走向那个被吓傻了的小女孩。
他救了她。
他想，这次，他们总该相信我不是妖怪了吧？
他想，她一定会感谢我的。
他咧开嘴，又露出了那种标志性的，有点痞坏，又有点得意的笑容。
他伸出手，想把小女孩拉起来。
然而。
小女孩看着满身是血，脸上还带着狰狞笑容的哪吒，再看看旁边那水怪的惨状。
她的眼中，没有感激，只有比刚才更加极致的恐惧。
“妖……妖怪啊！”
她尖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恰在此时，一群闻讯赶来的百姓，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只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哪吒，和躺在地上惨不忍睹的水怪尸体，以及那个被吓得魂不附体，哭着跑开的小女孩。
他们脑中瞬间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天呐！那个妖怪又在欺负人了！”
“他杀了海里的妖怪，现在又要对小孩子下手了！”
“快！快去请李天王！只有他能制服这个小魔头！”
百姓们对着哪吒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恐惧。
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问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
哪吒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凝固。
为什么？
又一次。
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明……救了她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委屈，如同火山一般，在他小小的胸膛里爆发。
“你们这群蠢货！是我救了她！”
他对着人群大吼。
“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
他愤怒地跺脚，整个沙滩都为之震动。
然而，他的愤怒，在百姓们的眼中，只坐实了他“魔王”的身份。
“看！他又发疯了！”
“太可怕了！他要杀光我们了！”
人群更加恐慌，四散奔逃。
只留下哪吒一个人，站在海边，任由冰冷的海风吹过。
他的身后，是水怪温热的尸体。
他的面前，是空无一人的沙滩。
他赢了战斗，却输给了整个世界。
这一刻，诸天万界，无数观众的心，都碎了。
“草！（一种植物）”
“我真的要气炸了！这群刁民！是非不分，黑白颠倒！”
“这比窦娥还冤啊！我隔着屏幕都感觉到那股窒息的委屈了！”
“这根本不是善意不被理解，这是好人没好报的极致体现啊！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结果被当成了加害者？”
“这就是塔西佗陷阱啊！当一个组织或一个人失去公信力时，无论他们是说真话还是假话，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会被认为是说假话，做坏事。”
“哪吒在陈塘关百姓眼里，已经被贴上了‘妖怪’的标签，这个标签，比502胶水还牢固，他这辈子都撕不下来了！”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叛逆，那么玩世不恭了。因为他早就放弃了！他放弃了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你们说我是妖怪，好，那我就当个妖怪给你们看！’”
“这tm不就是现实版的‘你为什么不扶？’‘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扶？’的古代升级版吗？只不过哪吒扶了，结果被当成了撞人的那个！”
评论区的弹幕，充满了对陈塘关百姓的愤怒，和对哪吒的无限同情。
他们终于理解了，那个脚踩风火轮，威风凛凛的三太子，为何眼中总是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桀骜与疏离。
因为他的温柔，早就被这个世界，无情地碾碎了。
画面并未停止。
孤独，是会传染的。
当所有人都孤立你的时候，你也会开始孤立这个世界。
哪吒不再试图去融入人群。
他开始用恶作剧来武装自己。
他会把店铺的旗子烧掉。
他会把街上的壮汉捆起来吊在房梁上。
他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去报复这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世界。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顽劣，越来越嚣张。
他用一层厚厚的，名为“混世魔王”的铠甲，将自己那颗渴望被爱，渴望被认可的心，包裹得严严实实。
所有人都怕他。
所有人都躲着他。
他成了陈塘关真正的小霸王。
可是，他快乐吗？
没有人知道。
光幕之上，画面再次切换。
哪吒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高高的墙头上。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晃荡着双腿，嘴里哼着一首不成调的歌谣。
“我是小妖怪，逍遥又自在。”
“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
歌词荒诞而又残忍，但他的声音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他看着远方，看着炊烟袅袅的陈塘关，看着那一盏盏逐渐亮起的灯火。
万家灯火，璀璨如星。
那是家的方向，是温暖的港湾。
可哪吒知道，那里面，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的。
他身后的陈塘关，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
他只是一个多余的人。
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
“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无数世界同时响起。
“我命由我不由天，是句口号，但又有几人能真正摆脱出身的烙印。”
“他只是想被认可，想交一个朋友而已。这个愿望，对我们来说如此简单，对他来说，却比登天还难。”
“所有人都怕他，只有他自己，才是最孤独的那个。”
“他明明是受害者，却活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加害者。这个世界，对他太不公平了。”
这一刻，没有人再质疑哪吒为何能登上这悲惨人物榜的第三名。
他的悲，不是来源于肉体的伤痛。
而是一种深入骨髓，贯穿了他整个童年的，无尽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