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本为一体（2/2）
如果……如果他能回到过去……
回到琳还没有死的那一天。
他是不是就可以……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中那只万花筒写轮眼，疯狂地旋转着。
……
灵山。
大雷音寺。
“不！！！”
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从一位菩萨口中传出。
所有的佛陀，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如来佛祖那庞大的身躯，更是猛地一颤。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个奖励，等于将他之前所有的布局，全都付之一炬！
他可以肯定，在看过了天幕盘点之后，孙悟空绝对，绝对不会再选择成佛！
那只猴子，要回来了！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敢把天捅个窟窿的齐天大圣，要回来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在所有佛陀的心头。
西行路上。
孙悟空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
但他的脑海中，却早已是天翻地覆。
无数的画面，像是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现出来。
【画面一：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一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跪在地上，对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拼命地磕头。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求师父赐我长生不老之法！”
那时的他，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长生的渴望。
选择。
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出海寻仙，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他会和花果山的猴子们一起，生老病死，虽然短暂，却也快乐。
【画面二：天庭，御马监。】
他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官服，得知自己这个“齐天大圣”只是个养马的弼马温后，气得龇牙咧嘴，一把推翻了桌案。
“俺老孙在花果山称王称霸，何等逍遥自在！你们这群骗子，竟敢如此戏弄于我！”
选择。
如果当初，他忍下了这口气，安安分分地当一个弼马温，是不是就能在天庭获得一席之地，再也不会被当成“妖”？
【画面三：南天门外。】
他身披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手持金箍棒，一人独对十万天兵天将。
那桀骜不驯的宣告，响彻三界。
“玉帝老儿，听好了！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若不让出此位，俺老孙便打进凌霄宝殿，将你拉下马！”
那是他一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刻。
选择。
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张狂，在击退了天兵之后便返回花果山，是不是就不会引出如来，也就不会有那五百年的镇压？
【画面四：五行山下。】
他被压在山底，风吹雨打，饥餐铁丸，渴饮铜汁，整整五百年。
一个白白净净的和尚，揭下了山顶的符咒。
他满心欢喜地跳出来，对着和尚纳头便拜。
“师父！师父！俺老孙可算等到你了！”
【画面五：蛇盘山鹰愁涧。】
唐僧因为白马被吃，絮絮叨叨，冤枉是他不尽心。
他怒火中烧，第一次尝到了有委屈说不出的滋味。
“罢罢罢！俺老孙不受这鸟气了！这经，不取也罢！你自去西天，俺回我的花果山！”
【画面六：观音禅院。】
唐僧不由分说，将一个漂亮的花帽递给他。
“悟空，这是为师好不容易为你求来的，快戴上看看。”
他毫无防备地戴上，下一秒，剧痛传来！
他满地打滚，痛苦哀嚎，而那个他称之为“师父”的人，却面无表情地念着咒语。
他眼中的信任，在那一刻，彻底破碎。
选择！
选择！
选择！
无数个选择的节点，在他脑海中闪回。
每一次选择，都通往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本以为，自己的人生是一条无法回头的单行道。
可现在，系统告诉他，他可以回头了。
他可以回到任何一个岔路口，重新走一次。
孙悟空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他那双被佛性压制得古井无波的金色眼眸中，一点点的红芒，开始重新亮起。
那是妖的野性！
那是魔的戾气！
那是属于齐天大圣的，不屈的战意！
“猴哥？猴哥？你怎么了？”
猪八戒凑了过来，用他那大鼻子拱了拱孙悟空的胳膊。
“大师兄，你别吓我们啊，是不是又犯什么病了？”
沙僧也一脸担忧地围了上来。
唯有唐僧，看着孙悟空眼中越来越盛的桀骜之气，心中那股熟悉的不安感，再次涌上心头。
这猴头，又要作妖！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双手合十，嘴唇微动，便要念出那句他念了无数遍的咒语。
“唵、嘛、呢、叭、咪……”
咒语，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口中吐出。
清晰，有力。
然而。
预想中，孙悟空抱头打滚，痛苦求饶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那猴子，只是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来。
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无比复杂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有嘲弄，有怜悯，有释然，还有一种……彻底的决绝。
唐僧愣住了。
怎么回事？
紧箍咒，失效了？
他不敢相信，再次加快语速，大声念诵起来：“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可孙悟空依旧毫无反应。
唐僧彻底慌了，他指着孙悟空的头，声音都变了调：“你……你的金箍……”
孙悟空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那里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那个束缚了他五百年，让他从齐天大圣变成听话走狗的枷锁。
不知在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在系统奖励降临的那一刻，这个本就不该属于他的东西，就已经被抹去了。
孙悟空看着唐僧那张惊愕到扭曲的脸，忽然，笑了。
那笑容，不再是取经路上的谄媚和顺从。
也不是成佛之后的空洞和麻木。
那是一个无比张扬，无比肆意，无比狂傲的笑容！
是那个属于齐天大圣孙悟空的笑容！
他将那根随着他心意变大变小的金箍棒，猛地往肩上一扛。
这个动作，他已经有五百年没有做过了。
但此刻做起来，依旧是那么的潇洒，那么的霸气。
他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清脆的声音，划破了长空。
然后，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语气，对着目瞪口呆的师徒三人笑道：
“师父，呆子，老沙，俺老孙想回花果山看看了。”
一句话，让唐僧三人如遭雷击。
猪八戒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西瓜。
沙僧手里的禅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唐僧更是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孙悟空却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他转过身，看着东方，那是花果山的方向。
他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怀念。
然后，他补上了那句，让唐僧彻底绝望的话。
“这西天，你们自己去吧！”
话音未落。
他双腿一蹬，整个人冲天而起！
一个筋斗云，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的金色轨迹，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只留下一句豪迈不羁的大笑，在天地间回荡。
“俺老孙，去也——！”
西行路上，只剩下呆若木鸡的师徒三人，和一地的行李。
风，吹过。
卷起了地上的几片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