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广播设备大变样(1/2)

夏末的午后,新乡村像一块被阳光烤得极烫的铸铁。空气粘稠凝固,连平日里最爱聒噪的蝉都歇了力气,只在树梢发出零星的、有气无力的嘶鸣。祠堂屋脊顶部那里,顶着一个沾满灰尘、锈迹斑斑的铁皮喇叭,像一只饱经风霜、喉管堵塞的老乌鸦,这就是新乡村唯一的“喉舌”。

“滋——喂!喂喂!……咳咳!” 村长顾有田那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强力挤压过的失真感,艰难地从那老乌鸦的喉咙里挤出来,伴随着刺耳的电流杂音,断断续续地飘散在闷热的空气里,“通知……滋啦……各家各户注意……滋啦啦……明早……八点……滋——!村委……开会……滋啦……”

声音如同被烈日晒得卷了边的枯叶,哆哆嗦嗦,虚弱无力。传到村北头沈老二家院门口时,音量已细若蚊蚋。院子里,沈老二正眯着眼,费力地给一把老锄头换柄。他停下敲打,侧着耳朵,眉头紧锁,试图从那断断续续、掺杂着大量“滋啦”噪音的背景声里,捕捉有用的信息。“又开会?啥会?滋啦滋啦的,啥也听不清……” 他嘟囔着摇摇头,继续抡起了锤子,把疑惑和那模糊的声音一同砸进了木头里。

村南头的顾老木匠作坊里,破开木条的清脆“噼啪”声,轻易就盖过了祠堂传来的微弱广播。顾老木匠只是隐约感觉远处似乎有点动静,抬头疑惑地望了望祠堂的方向,又低下头,专注于指尖的木条。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听天书”的广播。

顾得老先生的粿条坊蒸汽氤氲,灶火噼啪。广播声传到门口,刚到“八点”两个字就被蒸气和风声吞没。“老头子,又通知啥了?”老伴在灶台边大声问。“没听真切,好像明早有事?”顾得一边泼浆一边猜测,声音里透着不确定的茫然。

村中央晒谷场边,几个玩耍的孩子更是浑然不觉。顾峰和铁柱正蹲在地上,用小竹棍拨弄几只奋力搬运米粒的蚂蚁,对那断断续续的噪音充耳不闻。信息,在新乡村这片不算辽阔的土地上,传递得如此艰难而低效。

“不行!这老掉牙的破喇叭,该进博物馆了!”村书记顾大海重重一拍村委会的旧木桌,震得桌上的搪瓷缸子嗡嗡作响,“开个会,东头西头都听不清!耽误多少事!市里支持新农村建设,拨了点款,咱们第一件事,就得把这‘失聪’的毛病治好!”

经过顾安的建议和大家的商议,一张详尽的广播覆盖图挂在了村委墙上:心脏仍是祠堂,作为总控核心和中心声源;东南西北四大角落,各部署一个定压大喇叭,如同四个忠诚的岗哨,确保声波无死角覆盖全村;而在游客相对集中的村东头农家乐区域,则安装一个更精巧、指向性更清晰的全频广播器,既能单独控制,又能定向传播柔和的声音。

几天后,施工队开进了新乡村。几个皮肤黝黑、动作麻利的师傅,背着鼓囊囊的工具包,扛着崭新的银色喇叭、成捆的黑色音频线和粗壮的护套电力线,开始了布线工程。 “顾书记,村长,我们是专业的,放心!”领队的王师傅拍着胸脯保证,“这定压喇叭,功率足,声音稳!线材都用国标阻燃的,安全!所有线路走线槽、埋地沟,绝不放‘蜘蛛网’影响村容!接线全部并联,确保一个坏了不影响其他!最关键的…” 王师傅指着每根竖起的、闪着银光的镀锌钢管喇叭杆顶端,“看到那个尖尖的玩意儿没?避雷针!还有这里,”他蹲下指着喇叭杆底部深入地下、连接着粗壮铜线的接地桩,“这叫接地!双保险!防雷击!保护设备,更保护乡亲们的安全!” 顾大海和顾有田听得频频点头,这些专业的安全防护细节,让他们心里格外踏实。

布线是个细致的活儿。师傅们攀上梯子,在选好的点位,祠堂顶、村东老榕树、村北晒谷场旁、村西小石桥头、村西顾老木匠作坊对面,仔细固定好结实的镀锌钢管杆。黑色的音频线和电力线如同勤恳的藤蔓,沿着预埋的线槽或新挖的浅沟,规整地延伸、汇聚,最终整齐地接入祠堂里一个崭新的、有着许多旋钮和指示灯的控制主机箱。那机箱沉稳地蹲在桌面上,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钢铁巨兽的心脏。

最引人注目的是村东头农家乐区域。安装位置选在几棵大树掩映下的一个凉亭顶上。这里安装的不是传统的大圆盘喇叭,而是一个形状更现代、线条更流畅的白色柱状箱体,全频广播器。

王师傅特意解释道:“顾书记,村长,这个宝贝不一样!声音更柔和饱满,听着舒服,不像大喇叭那么‘炸’。关键是,”他指着喇叭后方一个微微向内收敛的弧度,“它发声有‘方向性’,主要冲着农家乐这片区域,旁边村子影响小很多!而且,”他按了按控制主机箱上一个单独的红色按钮,“喏,这个键单独控制它。想对游客喊话,就开它,不影响村里其他喇叭休息!” 顾大海听得眼睛发亮:“好!这个好!安仔的建议真管用!”

安装完毕,择吉日开机! 祠堂里,顾有田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紧张和无限的期待,郑重地按下了新广播主机面板上那个最大、最醒目的绿色按钮。几乎就在同时,一阵沉稳、浑厚、清晰无比的电流预热启动声“嗡——”地响起,短暂而有力,如同巨龙苏醒前的低吟。随即,主机箱上的几个指示灯稳定地亮起幽幽的绿光。

顾有田凑近崭新的、带着海绵防风罩的麦克风,清了清嗓子: “喂?喂!咳咳!新乡村的各位父老乡亲们,大家下午好!”

这声音,如同深山古寺里骤然敲响的晨钟! 沉稳,没有一丝颤抖和失真,仿佛顾有田就站在每个人耳边说话。 洪亮,音量远超旧喇叭,却丝毫没有刺耳的炸裂感。 清晰,每一个字都像被山泉洗过,圆润饱满,穿透力极强,将空气里那粘稠的闷热都震开了一道口子! 最重要的是,无处不在!

村中央祠堂门口,坐在门槛上纳凉的六婆,正摇着蒲扇打盹。那沉稳清晰的“各位父老乡亲们”如同就在耳边响起,惊得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哎呦!这声儿…吓我一跳!咋这么亮堂?跟村长站我跟前似的!”她抬头看着头顶崭新的银色喇叭,惊讶地张大了没牙的嘴。 村西顾老木匠作坊,顾老木匠手里的刻刀停在了半空。那清晰洪亮的声音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作坊里的木香和“噼啪”声,稳稳地落在耳中。“各位父老乡亲们…”每一个字都听得真真切切!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奇,放下刻刀,走到门口,望着远处小石桥头那个闪着银光的新喇叭,喃喃道:“乖乖…这新玩意儿…真神了!” 村北晒谷场旁,沈老二刚把晒干的稻谷拢成一堆,那洪亮清晰的广播声就响彻了整个晒谷场。“明早八点…村委开会…讨论农田引水渠冬季清淤…事宜…” 他直起腰,抹了把汗,咧嘴笑了:“嘿!这回总算听明白了!清淤!好事!明天准到!” 村西自家门口,顾沛正修理着几把竹椅。广播声清晰传来,他放下工具,仔细听着关于引水渠清淤的安排,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家伙,这声音,赶得上城里大商场的广播了!” 村东粿条坊,顾得老先生和老伴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这声儿…真好听!清亮!”老伴感叹。顾得捋着胡子点头:“听着舒服,不炸耳朵。”

最热闹的是村中心晒谷场。顾峰、铁柱和一群原本在玩耍的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覆盖全场的清晰声音吸引,纷纷仰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头顶那个“会说话的新家伙”。 “顾峰!快听!村长爷爷的声音!好大啊!”铁柱指着喇叭兴奋地跳起来。 “比祠堂那个破喇叭响一百倍!”顾峰也满脸惊奇,“像…像在放电影里的声音!”他想象着电影里那种浑厚的旁白。 “它能唱歌吗?”一个小丫头天真地问。 孩子们叽叽喳喳,如同发现新大陆的小麻雀,对这清晰覆盖全村的神奇声网充满了新奇感。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夕阳给农家乐的小院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几桌城里来的客人正在享受晚餐。村口的定压大喇叭按常规时间播放着悠扬的潮乐,音量适中,清晰地传递着乡村的韵味。 “嗯,这音乐很有地方特色,听着舒服。”一位戴眼镜的男客人点点头。 “比那些商场里震耳欲聋的流行歌强多了,这才叫氛围。”他的女伴赞同道。

就在这时,村东头凉亭顶上的全频广播器被单独开启了。它的声音响起,与远处传来的潮乐声截然不同: “各位农家乐就餐的游客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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