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保温板(1/2)

夕阳收尽了最后一丝余晖,山谷里暮色四合。卧牛坪村东头的工地上,喧嚣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沉静的、带着泥土和水泥气息的余温。

那道新砌的红砖墙,在渐浓的夜色中沉默伫立,近一米的高度,像一道初生的脊梁,稳稳地扎在新平整的土地上。红砖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沉、厚重,湿润的水平灰缝在暮色里泛着幽暗的光泽。空气中,新鲜水泥特有的碱涩气息还未完全散去,混合着泥土的微腥,无声地宣告着今日的成果。

顾安最后一个离开工地。他打着手电,仔细检查了一遍场地:搅拌机的电源已经断开,皮带盘绕整齐;散落的砖头被归拢到砖堆旁;用过的铁桶、铁锹等工具也集中堆放在一起,沾满了凝固的灰浆;地面上还残留着不少沙浆的斑点、碎砖屑和踩踏过的泥痕。他长长舒了口气,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但看着那道在夜色中轮廓分明的墙,心头却充盈着一种踏实的满足感。

回到家,灶屋里飘出诱人的饭菜香。林薇和赵桂兰正在忙碌。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简单的家常菜,热气腾腾。

“累坏了吧?快洗手吃饭!”林薇端着一盘刚炒好的青菜出来,看到顾安满身的尘土和脸上的倦色,心疼地催促道。

顾安洗了把脸,冰凉的山泉水让他精神一振。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顾长海也刚洗去手上的泥灰,粗糙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红。

“爸,妈,薇薇,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顾安扒拉了一口饭,由衷地说。

“辛苦啥,大伙儿一起干,热闹,有劲头!”顾长海喝了一口稀饭,咂咂嘴,“就是这墙砌起来了,后面的事可不少。这秋里天干,风又大,养护跟不上,容易裂,那就白瞎功夫了。”

“爸说得对。”顾安放下碗筷,神色认真起来,“我刚还在想这事。墙砌好了,养护是头等大事,马虎不得。这头几天最是关键,沙浆还没完全硬,水分要是跑得太快,强度就上不去,以后墙容易酥,也容易裂。”

“是这个理儿。”赵桂兰点点头,“以前队里修渠砌坎,也都是要精心养护的。我看老四兄弟他们,当年弄那个水泥窑,后来养护也费了老大劲。”

“嗯。”顾安沉吟着,“我想好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工地。得先弄些草帘子或者旧棉被什么的,把新砌的墙从上到下,严严实实地盖起来。特别是早晚和夜里,温度低,风大,更得捂严实了,锁住水分。白天太阳大的时候,也得掀开点透气,不能闷坏了,还得定时洒水,保持墙面湿润。”

“草帘子咱家阁楼上有几张旧的,我明天给你找出来。”顾长海说,“不够的话,去问问老四或者秀英嫂子家,他们老宅子里肯定有存货。”

林薇接口道:“洒水的事好办。咱不是从后山接了水管过来吗?我明天找根软管接上,再找个花洒头,洒水就方便了。”

“还有件事,”顾安看向父母和林薇,眼神里带着一丝兴奋和探讨的意味,“就是上次跟你们提过的,内墙保温层的事。今天砌墙的时候,我又琢磨了一下。”

“保温层?”顾长海微微皱眉,“就是你说的,贴在墙里边的那层‘泡沫板子’?那东西……能结实吗?墙里边糊层那东西,总觉得不踏实,跟夹了层纸似的。”

“爸,那不是普通的泡沫。”顾安耐心解释,“那叫xps挤塑板,或者岩棉板也行。岩棉贵点,但防火性能更好。这东西看着轻,但强度其实不低,关键是隔热保温效果特别好!您想啊,咱这山里冬天冷风跟刀子似的,夏天太阳又毒。要是光靠这一层红砖墙,冬天屋里烧再多暖气也留不住热,热气都顺着墙跑出去了;夏天太阳一晒,墙烫得像火炕,屋里闷得像个蒸笼。加了这层保温板就不一样了,它就像给房子穿了件厚棉袄,冬天锁住暖气,夏天挡住热气,屋里温度就舒服多了,冬暖夏凉不是梦!而且,长远算下来,每年能省不少取暖费和空调电费呢。”

顾长海听着,脸上的疑虑并未完全散去,他拿起旱烟袋,在桌角磕了磕:“道理是这个道理……就是从来没弄过,心里没底。这玩意儿咋往墙上贴?粘得住吗?时间长了不会掉下来吧?还有,这墙砌好了,再在里面贴东西,是不是还得重新抹灰?那又得多费一遍功夫,多花一笔钱。”

“爸,您放心。”顾安理解父亲的担忧,毕竟是新鲜事物,“施工工艺现在都很成熟了。等内墙砌好,沙浆干透了,墙面找平之后,就可以贴保温板了。用专门的粘结砂浆,像贴瓷砖那样一块块粘上去,粘得可牢了。粘好之后,还要在保温板外面挂一层网格布,再用抗裂砂浆抹面找平。最后刷涂料或者贴壁纸都行。工序是多了一道,但这是值得的投资!住起来舒服,能耗也低,是未来民宿的标配。现在城里盖房子,国家都强制要求做外墙保温了,咱们这虽然是内墙做,但效果一样好!”

林薇也补充道:“是啊爸。咱们做民宿,讲究的就是个舒适和特色。城里人来山里,图的就是个清净和不一样的体验。要是冬天屋里冷飕飕,夏天热得睡不着,人家住一次就不会再来了。这保温层,看着多花点钱,其实是给咱们自己的招牌添砖加瓦呢。”

顾长海沉默地装了一袋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雾缭绕中,他似乎在权衡着。赵桂兰轻轻碰了碰他:“孩子说得有道理。咱得往长远看。这民宿是安子和薇薇的心血,也是咱卧牛坪的门脸,不能马虎。老四兄弟见多识广,明天你问问他的看法?”

顾长海吐出一口烟,终于点了点头:“行吧。明天我跟老四说道说道。他要是也觉得行,那就按你们想的办。”

顾安和林薇相视一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薄雾还笼罩着山谷。顾安便来到了工地。清晨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凉意,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新砌的墙静静立在清冷的晨光中,灰缝的颜色明显比昨天深了一些,摸上去,表面那层沙浆已经有些发硬,但内部显然还很湿润。

他先检查了一下水管,接上软管和花洒头,然后开始绕着墙体,仔细地喷洒起来。冰凉的水珠均匀地洒在红砖和灰缝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干燥了一夜的砖面迅速吸收着水分,颜色也变得更加深润。

洒完一遍水,顾长海和李老四也前后脚到了。顾长海手里抱着几卷陈旧的、边缘有些破损的草帘子。

“老四哥,您看看,这墙昨天刚砌好,这养护……”顾安停下手中的活,征询地看向李老四。

李老四没说话,先走到墙边,伸出粗糙的手指,用力摁了摁一块砖边缘的灰缝。灰缝表面微硬,但指尖能感觉到内部的湿润和可塑性。“嗯,还行。”他点点头,又弯腰仔细看了看墙根和几个转角的地方,“头三天,最是娇贵。水,得勤洒。像这样,早晚各一遍透的,中午太阳毒的时候,看情况再补点。水不能太大,像你这样细细地淋,就挺好。关键是得均匀,不能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他又指着顾长海带来的草帘子:“这东西,得赶紧盖上。特别是晚上,露水重,寒气也重。盖严实了,一是挡风,风一吹,水跑得快;二是保暖,夜里温度低,沙浆冻了可就完了,一冻一化,准裂!白天太阳上来,温度高了,就得掀开,让墙透透气,不然里面闷着,也不好。”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动手,和顾长海一起,将草帘子抖开,小心翼翼地覆盖在新砌的墙顶和墙面上,用几块石头压住边角。

“老四叔,爸,”顾安趁着他们忙活,把关于内墙保温层的想法又详细说了一遍,“您二位经验丰富,给把把关,这东西现在用,靠不靠谱?”

李老四铺完最后一块草帘,拍了拍手上的灰土,没有立即回答。他掏出旱烟袋,慢悠悠地装上烟丝,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山峦,似乎在回忆什么。

“保温……是个好东西。”良久,他才缓缓开口,烟雾随着他的话语飘散,“以前条件差,想不到这些。冬天烧炕,热气都顺着土坯墙的缝跑了,屋里咋烧都不暖和。后来有点条件了,盖砖房,是好点,但跟城里那些新楼比,还是差得远。你说的这个板子……”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原理上,是行得通的。就是这施工,得讲究。粘,得粘牢靠了!灰,得抹匀实了!不能空鼓,不能有缝。不然,那就是糊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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