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秋日写生光影的色彩（2/2）

走到顾安身边时，苏老师停下了脚步，仔细看了看他的构图和铅笔稿，眼中流露出明显的赞赏：“顾安，构图非常舒服，主体突出，空间感也很好。线条很放松，很有信心嘛。”她指了指小树叶子边缘那若隐若现的暖色，“观察得很细致，待会儿上色时可以注意捕捉这种环境色的影响。”

顾安腼腆地笑了笑：“谢谢苏老师。” 毛小易在一旁听得一脸羡慕，赶紧把自己的画板往前凑了凑：“苏老师，您看看我的……” 苏老师低头看了看，温和地说：“小易，树干的基本形概括得不错，位置也站住了。不过你看，”她指着画面，“这棵树孤零零在正中间，周围空荡荡的，画面会不会显得有点呆板？试着在它旁边或者下方加点东西呢？比如一两块石头，或者几根小草，让它有‘伙伴’，画面会更生动。还有，线条可以再轻快一点，放松一点，别太紧绷了。”毛小易连连点头，心中豁然开朗。

“好了，同学们，铅笔稿差不多了，让我们进入最激动人心的环节——上色！”苏老师的声音带着感染力，“今天大家用的是水彩颜料。水彩的特点是什么？透明、轻盈、流动性强。我们要利用它的特点去表现秋天的通透感和光感。”

她拿起自己的调色盘和水彩笔，在一块空白的画纸上示范。“在上色之前，先要观察整体的色调。现在是上午，阳光是暖色调的，金灿灿的。我们的景物是在暖光笼罩下的。所以，无论是树叶、花朵还是墙壁，都会带有一层温暖的基调。但同时，树荫下的颜色又会偏冷一些。”

她边说边调出一个淡淡的柠檬黄加一点点桔黄，“先铺大色调！用大量的水，蘸取很稀薄的暖色颜料，像这样——”她挥动画笔，大面积的、半透明的暖黄色水渍迅速在纸上晕开，“快速地铺满天空以外的区域，注意避开亮部特别高的地方。这是我们的第一层底色，奠定了整个画面的温暖氛围。让它自然晕开，不必涂匀。”

学生们看得目不转睛，惊叹于那水渍流淌的自然美感。顾安立刻领会了意图，用小水桶打来清水，调出极淡的暖黄色，大笔沾水后在画纸上大胆铺刷。水分迅速渗开，形成自然而微妙的变化，将小树、地面、远处的教学楼基底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暖光氛围中。毛小易也学着做，结果水加少了，颜色涂得又厚又干，急得他赶紧又加水，差点把铅笔稿都弄糊了。

等待第一层底色稍干的时间里，苏老师继续讲解：“大色调有了，现在我们来塑造主体。还是注意观察光影！光源在哪里？这里，”她指着太阳的方向，“所以小树的这一面是亮部，颜色通常比较纯、比较暖、比较浅；而背光面是暗部，颜色会变深、变灰（加入补色或少量蓝紫色）、变冷。叶片之间互相遮挡的地方就会有投影，颜色更深、更冷。”

她选取一棵小草作为小范例，调出干净的嫩绿色画亮部，然后在同一块绿色里加入一点点褐色和深蓝调和，画出暗部和草叶下方的投影。“看，有了亮、灰、暗的区分，是不是立刻立体起来了？颜色的冷暖对比也很重要，亮暖暗冷。”

顾安的底色干得差不多了。他仔细观察着小树。阳光从右上方照射下来，树冠的右半部分叶片闪耀着明亮的黄绿色，像镀了一层金。左半部分则沉浸在柔和的阴影里，呈现出更沉稳的橄榄绿，甚至在背光最深的叶丛根部，隐隐透出紫灰的调子。树干也是，向阳面是浅棕色透着暖黄，背阴面则加深为赭石褐，靠近地面的根部因为泥土反光又带点暖意。他调好颜色，深吸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刻画树叶的亮部，笔触轻松跳跃，努力捕捉叶片簇拥成团的蓬松感以及边缘透光的效果。他时刻提醒自己苏老师说的“水彩的透明感”，不敢蘸取太浓稠的颜料。

毛小易则陷入了颜色的“战争”。他想把树叶画得绿油油的，结果调出的绿色不是太刺眼就是太脏。画暗部时加了太多蓝和黑，结果暗部像一团污渍，死气沉沉。树干更是被他涂得如同刷了油漆般厚重，毫无立体感。他看着自己画面上那块污浊的绿色和僵硬的树干，又看看顾安画板上那清新透亮、层次丰富的树叶，急得抓耳挠腮，额头上都冒汗了。

苏老师注意到他的困境，走了过来。“小易，别急。水彩讲究薄涂多染。你现在颜色上得太厚、太死了。”她拿起毛小易的笔，在他调色盘上示范，“调绿色，不要只用一种绿。试试柠檬黄加一点湖蓝，这样调出的绿比较清新，适合亮部。在亮部绿色里加一点点朱红或者桔黄，会让它在阳光下更暖。暗部呢，可以在绿里加一点点它的补色——红色系，比如深红或者赭石，再加一点点蓝，这样调出的颜色既深又不会发脏发闷，而且自然变冷。”她在毛小易画纸的空白处试色，果然，调出的暗部绿色深沉含蓄，透着冷意，比之前的“黑绿”舒服多了。

“还有树干，”苏老师继续指导，“不要平涂一个棕色。亮部可以加点土黄、中黄，让它暖一点、浅一点；暗部加点群青或者深褐，让它冷一点、深一点。笔触也不要太死板，可以侧锋扫出一些纹理感。”她耐心地在毛小易画纸上修改了几笔树干，效果立竿见影。

毛小易看着被苏老师几笔救活的树干和调色盘上新的色彩组合，眼睛都亮了，烦躁一扫而空，只剩下满满的感激和学习的欲望。“谢谢苏老师！我明白了！”他立刻按照指导，小心翼翼地洗掉一些过于厚重的颜色，重新调色，学着用更透明轻薄的颜色去覆盖和叠加。

时间在笔尖与色彩的舞蹈中悄然流逝。阳光的位置也在缓慢移动，光影的形态随之改变，给写生增添了一丝挑战，也带来了更多观察的乐趣。

顾安已经完成了小树主体的刻画，正专注于背景和前景的处理。远处的教学楼，他用水分较多的、调和了群青和一点赭石、再加大量水的灰紫色轻轻晕染，刻意让轮廓模糊，颜色浅淡偏冷，很好地推远了空间。前景的地面，他则用湿画法，先刷一层清水，然后快速地点染上黄褐色、赭石色和一些稀释的草绿，让颜色在水中自然交融，形成湿润土壤的感觉，并点缀了几笔更深的颜色暗示石块和落叶。画面右下角的留白处，他心思一动，用极细的笔蘸取熟褐，勾勒出一只蹲坐着、慵懒晒太阳的简笔小猫轮廓——灵感来源于前几天喂过的校园流浪猫。这小细节立刻让画面多了几分生动和趣味。

“哇！顾安你画得好棒！还有小猫！”旁边的同学林小雨忍不住赞叹道。她的画也完成了，是一丛盛放的紫菊，色彩明丽，水色淋漓，颇得水彩韵味。 毛小易闻声也凑过来看，顿时被顾安画中那通透的光感和细腻的层次震撼到，再低头看看自己虽然经过苏老师指点后进步不少、但依然显得稚拙的画面，倒也没了之前的沮丧，反而真心实意地竖起大拇指：“厉害！这树叶子像真的一样，感觉在发光！” 顾安看着自己基本完成的作品，又看看毛小易脸上真诚的佩服和不再急躁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微笑着说：“多亏了苏老师的指导。你也画得很有进步啊，树干现在有立体感了。”

苏老师再次巡视过来，在顾安的画前驻足良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顾安，这幅画完成度很高。构图严谨，色彩运用非常准确，尤其是光感的捕捉非常到位——树叶的透光感、亮部暖暗部冷的对比、环境色的微妙运用（比如树干暗部那一点点紫灰调子），都处理得很好。背景的虚化和前景的湿润感拉开了空间。最妙的是这只小猫，”她指着那个小细节，“它让整个画面立刻有了温度，有了故事感，点睛之笔！非常好！” 她的评价毫不吝啬，充满了对发现好苗子的喜悦。

她又看了看毛小易的画：“小易进步很大！现在树干的色彩和体积感好多了，树叶的颜色也比之前干净透亮了。记住今天的教训：水彩要‘惜墨如金’，薄涂多染，注意色彩的冷暖变化和水的运用。多加练习！”

毛小易用力点头，把苏老师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集合的哨声响起。同学们依依不舍地停下画笔，互相欣赏着彼此的作品。画板上，跳跃着金秋的韵律：有灿烂盛放的菊花，有沐浴暖阳的小树，有赭红的教学楼剪影，有湿润的秋日土壤……每一幅都带着独特的视角和稚嫩的笔触，却都饱含着对校园秋色的真挚感受。

大家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画具。颜料盒里，鲜艳的色彩混合着清水，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像是把整个秋天的斑斓都浓缩在了方寸之间。空气中弥漫着颜料特有的、混合着松节油（一些同学用了水溶性油画棒）的清冽气味，与秋日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顾安把自己的画纸轻轻吹干，小心地夹进画夹。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阳光毫不吝啬地洒下来，温暖地包裹着每一个人。操场上，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彼此的画作，争论着谁的颜色更漂亮，谁的小猫画得更像。笑声、惊叹声、脚步声汇成了一曲生动的秋日交响。

那份考后的从容，此刻已悄然转化。它不再仅仅是放下得失的淡然，更是一种沉浸于当下、专注于创造、用心感受和记录美好的能力。施肥带来的是泥土下的生机，而写生，则让这份生机以色彩和光影的形式，永远留驻在少年的心间与画纸之上。看着毛小易不再纠结于一次考试的答案，而是兴奋地和同学讨论着调色技巧；看着顾峰举着自己画得有些歪斜但色彩大胆的小树苗，满脸自豪；感受着阳光亲吻在脸颊上的暖意，顾安深深地体会到，学习并非只有试卷上的分数，生活本身，就是最广阔的课堂，而每一次用心的观察与描绘，都是在为生命这幅长卷，添上独一无二的色彩。秋光正好，画笔上的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像一颗颗小小的、跳跃的星辰，落在这生机勃勃的校园里，也落在了少年们清澈的眼眸中。未来，或许还会有无数的挑战与考试，但此刻所领悟的这份用心感受、从容描绘的能力，将成为他们面对世界时，最温柔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