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考后的从容（2/2）
顾安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点朋友间的推心置腹：“而且，小易，你想想，考完对答案，有时候挺伤感情的。”
他示意毛小易看那边还在争执的同学：“一道题，你说选a，他说选b，争得面红耳赤，谁都不服谁，最后可能不欢而散。就算不吵，如果你发现自己错了很多，而别人都对，心里会不会有点不是滋味？或者别人错得多，你心里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优越感？这些情绪，虽然可能很细微，但积累起来，其实对同学关系没什么好处。大家考完试本来都挺累的，应该放松一下，结果聚在一起对答案，搞不好就弄得气氛紧张，甚至产生点小嫉妒、小自卑，制造些不必要的社交压力，多累啊。”
毛小易顺着顾安的视线看去，那几个争执的同学果然已经停止了讨论，各自散开，但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悻悻然，显然刚才的争论并不愉快。其中一个平时成绩不错的男生，此刻脸色有些阴沉，独自坐在角落，似乎是被对答案的结果打击到了。毛小易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自己以前考好时，在对答案时无意流露出的兴奋，似乎也曾让考砸的同学眼神黯淡。原来，无心的举动也可能伤人。
“还有，” 顾安的声音带着一种预见性，“你看那边几个人聚在一起，是不是都愁眉苦脸的？估计是对出来某道题大家答案都不一致，或者都觉得自己做错了。这种小范围的‘恐慌’，如果传开，‘这次考试太难了’、‘大家都考砸了’的论调就会蔓延，整个班的气氛都会变得很低落焦虑。这种集体恐慌，对谁都没好处，纯粹是自我消耗。”
毛小易彻底沉默了。他脸上的急切和困惑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思索和隐隐的后怕。顾安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层层剥开了他对答案行为表面之下的种种隐患——心态的崩塌、信息的误导、学习的干扰、关系的紧张、氛围的破坏……每一点都切中要害，让他无法反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习以为常甚至引以为豪的“考后复盘”，竟然潜藏着这么多负面的陷阱！
他看着眼前比自己还小几个月的顾安，那沉静的面容，那清澈而充满智慧的眼神，那娓娓道来、逻辑缜密的言语，都让他感到一种由衷的佩服，甚至有些陌生。这还是那个一起爬树摸鱼、偶尔也会为一道题跟他争论得面红耳赤的顾安吗？经历了期中考试座位安排那件事后，他似乎变得更……深不可测了。
“那……那考完试该干嘛？” 毛小易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茫然和虚心求教。他心中那点对答案的执念，此刻已被顾安的分析彻底瓦解，只剩下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和“接下来怎么办”的空洞。
顾安看到好友终于听进去了，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那笑容温暖而真诚，驱散了刚才讨论的严肃气氛。他用力拍了拍毛小易的肩膀：“干嘛？当然是放开它，好好休息啊！”
他指了指窗外阳光明媚的操场：“你看，天多好！憋了这么久，出去跑两圈，打打球，跟同学聊聊考试以外的事情，比如昨晚看的电视剧，或者周末想去哪儿玩，多好！让大脑彻底从考试模式里解脱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放松放松紧绷的神经。这才是考后最该做的事！”
他顺手把文具袋塞进书包，动作利落：“把考试暂时从脑子里清空。等成绩出来了，拿到试卷，再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分析错题，总结得失。那时候，有白纸黑字的试卷在，有老师的讲解在，分析起来才有根有据，才能真正提高。现在嘛，” 他眨眨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狡黠，“放下包袱，享受当下！”
“放下包袱，享受当下……” 毛小易喃喃地重复着这八个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是啊，何必现在就把自己困在未知的焦虑里？他感觉压在心口的那块无形石头，似乎被顾安这番话轻轻挪开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弥漫开来。他学着顾安的样子，深吸了一口窗外吹进来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走！” 毛小易一改之前的急切，主动揽住顾安的肩膀，语气轻快，“顾峰他们好像去占篮球场了！咱们也快去！今天非得跟你再比一比投篮！” 他彻底放开了对答案的执念，心中充满了对接下来活动的期待。
顾安笑着点头：“好啊，奉陪到底！”
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出教室，融入外面喧闹而充满活力的学生人流中。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校园，也洒在两个少年身上，暖洋洋的。顾安的背影挺拔而从容，仿佛刚刚结束的不是一场紧张的考试，而只是一次寻常的课堂练习。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和智慧，在他身上沉淀出一种独特的光彩。
顾峰正抱着个破旧的篮球在操场边张望，看到哥哥和毛小易一起出来，毛小易脸上早没了之前的焦虑，反而兴致勃勃，不由得好奇地凑过来：“哥，小易哥，你们没对答案啊？我还以为小易哥肯定要拉着你对半天呢！”
毛小易抢在顾安前面，带着几分感慨和佩服说道：“你哥说得对！考完就对答案，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是心态的毒药！是学习的绊脚石！是友谊的破坏者！是集体恐慌的制造机！以后我也学你哥，考完就丢开，该玩玩！” 他把顾安刚才的精髓用自己略显夸张的语言总结了出来，引得顾峰哈哈大笑。
顾安只是微笑着，看着操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看着远处连绵起伏、在秋阳下显得格外苍翠的山峦。他心中一片澄澈宁静。他知道成绩终会揭晓，错误终会被发现，但那都是未来需要认真面对的事情。此刻，属于考后的时光，就应该是这样——放下得失的计较，享受努力过后的松弛，感受阳光、微风和伙伴的欢笑。
他走到篮球场边，接过顾峰抛来的篮球，指尖感受着那粗糙皮革的触感。他运了两下球，动作流畅自然，然后屈膝、起跳、手腕轻拨，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入篮筐。
“好球！” 毛小易和顾峰同时喝彩。
顾安落地，脸上带着纯粹的笑意。他追求的，从来不仅仅是试卷上的分数，更是一种掌控自己节奏、从容面对得失的心境。知识可以积累，能力可以提升，而这份在喧嚣中保持清醒、在压力下懂得放开的智慧，或许才是“小爱同学”带给他，以及他希望能影响身边人的，最珍贵的礼物。阳光正好，青春正盛，何必让对答案的阴影，遮蔽了这片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