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手工粿条米香镬气十足(1/2)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新乡村浸润在湿润的凉意里,空气里浮动着清冽的青草香和若有若无的、来自村南头的炊烟气息。

这缕炊烟带着独特的暖意,像一条无形的丝线,牵引着顾安、毛小易、顾峰,以及沈知微和她弟弟沈行之,穿过蜿蜒的小路,来到一座爬满青藤的老屋前。

这便是顾得老先生与老伴陈娟的手工粿条坊。屋前一方小小的泥坪被打扫得光洁如镜。还未走近,一种深沉而富有韵律的轰鸣声便隐隐传来,如同大地沉稳的呼吸。

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浓郁而复杂的、温暖的谷物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所有人。这气息仿佛拥有实体,带着水的润泽、米的清甜,以及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令人安心的馥郁。

作坊内的景象如同一幅流动的工笔画:

作坊中央,一架敦实的石磨如同沉默的磐石,占据了视觉的中心。顾得老先生正弓着腰稳稳地推动着磨柄。那石磨的材质是上好的青石,周身已被无数次的摩挲浸润出一种温润如玉的深灰光泽,边缘处光滑圆润,仿佛被时光温柔地包裹过。磨盘上方,是一个竹制的漏斗,里面盛满了经过一夜精心浸泡的饱满大米粒。米粒吸足了水分,颗颗晶莹剔透,像是沉睡了一夜刚刚苏醒的胖娃娃,散发着温顺的微光。

顾得老先生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沉稳节奏。他布满老茧的大手稳稳握住那根被汗水浸得油亮的磨柄,手臂上的肌肉随着推拉的动作有规律地起伏着,如同拉动一张稳健的弓。石磨在他的推动下,发出低沉浑厚、连绵不绝的“轰隆…轰隆…”声,这声音并不刺耳,反而像一首古老而安详的摇篮曲。沉重的上磨盘缓缓转动,碾过两片磨盘之间狭窄的缝隙。

清澈的浆水,如同山涧初融的雪水,沿着磨盘的沟槽汩汩渗出,汇聚成一条乳白色的涓涓细流,温柔地注入下方承接的木桶里。那流淌着的米浆,质地细腻均匀,色泽纯白温润,宛若初冬降下的第一场新雪,又似天边最柔软的云絮被揉碎了流淌下来。

另一边,巨大的土灶膛里,柴火正烧得旺。干燥的衫木在灶膛里毕毕剥剥地低声吟唱,跳跃的橘红色火焰如同精灵的舞蹈,将灶膛映照得通红温暖。灶台上,一口巨大的铁锅稳坐其上,锅盖边缘正蒸腾出袅袅不绝的白色水汽,带着米浆特有的、令人垂涎的湿暖甜香。

陈娟阿婆系着一条洗得发白却异常干净的靛蓝围裙,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她时不时掀起厚重的木锅盖一角,一股更浓郁、更湿润的米香蒸汽便“噗”地一声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如同仙境开启的门户。

她眯着眼,凑近蒸汽仔细察看锅内蒸屉的情况,眼神专注而锐利,如同检阅千军万马的将军。灶膛的火光映在她布满岁月沟壑却依然慈祥的脸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红。

靠近门口的空地上,一张宽大的圆形竹床静静地等待着。竹片被磨得油光水滑,透着岁月的温润光泽。这是待会儿承载新鲜出炉粿条的重要工具,等待着那一片片柔软滚烫的“云絮”降临。

“顾爷爷!陈阿婆!”顾安带着笑意扬声招呼。 顾得老先生闻声,慢慢停下了推磨的动作,石磨的轰鸣声渐渐平息,只余下灶火的噼啪和蒸汽的噗噗声。

他直起腰,用搭在肩头的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脸上露出朴实而温和的笑容:“哦,是安仔和小易、峰子来了?还有沈小姐和行之小哥?快进来!刚磨的头浆,最是鲜甜!”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推磨后的微喘,却中气十足。

陈娟阿婆也转过身,满是皱纹的笑脸如同绽放的秋菊:“哎哟!稀客稀客!快坐快坐!正好,灶上的火候差不多了,阿婆给你们弄点新鲜粿条尝尝!”

沈知微的眼睛早已亮了起来,几乎无需提醒,肩上的摄像机已经悄然开启,镜头对准了那架沉默的石磨和仍在缓缓滴落最后一滴米浆的木桶。

镜头捕捉着木桶里新鲜米浆那丝绸般细腻的质感,以及表面微微荡漾的涟漪。 “顾爷爷,”沈知微的声音带着好奇和由衷的敬意,“我看您推磨的节奏特别稳,特别匀。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顾得老先生拿起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了半瓢清水,缓缓倒入磨盘上方的漏斗里,冲刷着残存的米粒和浆液。水流淌过磨盘,发出清泠的声响。

“讲究?”老人家呵呵一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也没什么大讲究,就是个体力和巧劲的活儿。”他用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那冰凉坚硬的磨盘,“这家伙,是老伙计了。你得顺着它的性子来,不能硬推,也不能太轻飘。力道要透进去,就像…”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恰当的比喻,“就像给老牛挠痒痒,得挠到它筋骨里去,它才肯给你好好干活。米粒泡透了,心软了,磨盘也吃得住劲儿,这磨出来的浆啊,”他指着木桶里细腻如脂的白色液体,“才够细,够滑溜,蒸出来的粿条才够韧,够香!”

镜头转向陈娟阿婆。她正揭开蒸屉,刹那间,大股大股浓郁的白色蒸汽如同挣脱束缚的云龙,翻滚咆哮着直冲低矮的屋顶,几乎要将屋顶掀翻!热浪裹挟着纯粹而霸道的米香扑面而来,让人瞬间口舌生津。待蒸汽稍散,沈知微的镜头迅速聚焦。

蒸屉里,静静躺着一张巨大、滚烫、半透明的米皮!那米皮薄厚均匀,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洁白光泽,微微颤动着,表面平滑如镜,边缘整齐圆润,如同一轮刚刚从云海中升起的满月!蒸汽在它表面凝结成细密的水珠,折射着从窗口透进来的天光,晶莹剔透。 “阿婆,这蒸的火候怎么把握?”沈知微几乎要被这香气熏醉了,强忍着咽了口唾沫问道。 陈娟阿婆用一根光滑的竹片,沿着蒸屉边缘灵巧地一划、一挑!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庖丁解牛般的熟稔。那巨大的、柔软滚烫的米皮便听话地脱离了蒸屉,被稳稳地挑起,像一片巨大的、还带着体温的云絮!“火候啊?”阿婆笑吟吟地,托着那滚烫的“云絮”,快步走向门口静候的竹床,“急不得,也慢不得。

火太猛,蒸老了,皮子发硬发脆,没了筋骨;火太小,蒸不透,黏糊糊的,不成型。”她将那片巨大的米皮轻轻摊开在光滑的竹床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铺展一匹最珍贵的丝绸。“得看着蒸屉缝隙里冒出来的气儿,等那气儿从细白变得有点粗,有点顶劲儿的时候,”她说着,用手在蒸屉上方虚虚感受了一下,“就是刚刚好!这时候就得立刻揭盖,起锅!迟一息都不行!” 顾得老先生在一旁补充道:“就跟熬糖似的,到了火候,香气和颜色都会告诉你。”

说话间,摊在竹床上的米皮迅速冷却,由半透明的凝脂状态渐渐变得白皙而富有韧性。陈娟阿婆取过一柄特制的、薄如柳叶的锋快长刀。刀刃在微弱的晨光下闪过一道雪亮的寒芒。她俯下身,神情专注,手腕悬停在米皮上方,如同即将落笔的书法家。 接着,令人惊叹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陈娟阿婆手腕下沉,刀尖轻触米皮边缘,微微一顿,随即手腕带动小臂,开始了极其细微却精准无比的回拉动作!刀锋紧贴着光滑的竹床表面,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如同无声的滑行。随着她手腕匀速而平稳的回拉,那原本巨大的一张米皮,竟然被均匀地“犁”开,瞬间分裂成一条条纤细、匀称、几乎完全一致的粿条!每一根粿条宽度不过半指,边缘平滑,如丝如缕,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下,散发着温润如玉的光泽。那刀刃的回拉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每一次回拉,都带出一片细密整齐的白色“丝线”,堆积在竹床的另一端,如同一场无声的雪落。 “哇!”毛小易和顾峰看得眼睛都直了,嘴巴张成了o型。这化整为零的技艺,比任何魔术都更令人震撼。

“来来来!都饿了吧?”陈娟阿婆放下刀,利落地把晶莹剔透的粿条分装了几个大碗,“快尝尝阿婆的手艺!” 她手脚麻利地进行着最后的烹饪:

灶上另一口小锅早已翻滚着清澈鲜美的高汤。阿婆抓一把新鲜粿条放入漏勺,浸入滚汤中略略一烫,粿条微微蜷缩便迅速捞出,放入海碗中。随即加入几颗手工摔打、弹性十足的猪肉丸,几片翠绿欲滴的生菜叶子,再撒上一大勺自家熬制的、金黄酥脆、蒜香浓郁的蒜头酥。最后,滚烫的高汤兜头浇下!“滋啦”一声轻响,蒜头酥的焦香、猪肉丸的肉香、生菜的清香、以及粿条本身的米香,被滚烫的汤水瞬间激发、融合、升华!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这边的大铁锅重新烧热,滑入一勺晶亮的猪油。油温升腾,青烟微起时,几根葱白投入,“嗤啦”爆香!接着,胡萝卜丝、包菜丝、绿豆芽被快速投入锅中,在猛火热油的催促下爆发出蓬勃的镬气,蔬菜特有的清甜瞬间弥漫。

主角登场!一把新鲜粿条被投入锅中,陈娟阿婆手中的炒勺翻飞,粿条与蔬菜在油亮的锅底迅速翻炒、纠缠、融合!淋入酱油、一点鱼露,最后撒上一把切得细细的葱花。火光熊熊,锅铲翻飞,粿条在极短时间内均匀裹上酱色,变得油亮诱人,根根分明却不粘不坨,与五彩缤纷的蔬菜丝相依相偎,热气裹挟着无比霸道的焦香与酱香,破空而来!

两大碗美食被端到了作坊中央的小木桌上:一碗是汤色清亮、粿条如玉、肉丸沉浮、蒜酥金黄、青菜点缀的粿条汤;另一碗是油润光亮、粿条弹韧、蔬菜爽脆、镬气十足的炒粿条。两股浓郁的、却截然不同的米香与各种辅料香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抗拒的洪流,汹涌地冲击着每个人的嗅觉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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