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迷雾重重?(2/2)
“你父亲是……”
“他是被谋杀的。”云静的声音颤抖了一下,但很快控制住,“他不是失足,是被人从脚手架上推下去的。因为他不肯在安全验收报告上签字,坚持要求修改设计方案。吴天雄派人威胁过他,他不听。然后……就出事了。”
周正帆感到一阵窒息。又一个因为坚持原则而遇害的人。
“你有证据吗?”
“当时工地上没有监控,目击者都被收买了。但我父亲生前有写工作日记的习惯。”云静打开文件夹,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这是他最后一本日记,里面详细记录了他发现的结构问题,以及吴天雄派人威胁他的过程。日记的最后一页,写于他去世前一天:‘明日再去工地,若仍不整改,我将向省建设厅实名举报。虽知危险,但良心难安。’”
周正帆接过日记本,快速翻阅。字迹工整,记录详实,专业术语准确,确实是一位老工程师的工作记录。最后几页,情绪明显激动,笔迹也用力很多。
“除了日记,我还收集了其他证据。”云静又拿出一些文件,“这是文博园项目最终的设计图纸和施工图纸的对比,您看这里、这里——关键承重结构被擅自修改,钢材标号降低,混凝土配比不达标。这是当时的建筑材料检测报告,被篡改过,原件在这里。还有,这是吴天雄通过海外账户向我父亲转账五十万元的记录,试图收买他,我父亲拒绝了,这笔钱后来被退回。”
周正帆一页页翻看,越看越心惊。这些证据如果属实,足以证明文博园项目存在严重质量问题,也足以证明云建国的死不是意外。
“你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因为我之前不敢。”云静苦笑,“我试过向有关部门举报,但材料都被压下来了。我还收到过威胁信,里面是我女儿的照片。我知道他们势力很大,我一个人对抗不了。直到最近,我看到您开始查陈明和吴天雄,看到沈默站出来又遇害……我觉得,机会可能来了。”
她看着周正帆:“周市长,我观察您很久了。您在金光化工事故后的表现,您推动的改革,您查案的决心……我觉得您可能是一个真正想做事、敢做事的人。所以,我决定赌一把,把这些交给您。”
周正帆合上文件夹,郑重地说:“云记者,谢谢你信任我。这些证据非常重要,我会认真对待。你父亲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云静的眼眶红了,但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谢谢您。另外……陈明说的‘账在云里’,可能指的是这个。”
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加密u盘,密码是他和我母亲的结婚纪念日。里面有一个文件夹,名称就是‘账’。我试过破解,但需要更高的权限,可能是某种专业财务软件加密的。”
周正帆接过u盘。账在云里——原来“云”指的是云建国,云静的父亲!
“这个u盘,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知道。我父亲出事前一周寄给我的,说是‘以防万一’。他叮嘱我,如果他有意外,而这个u盘里的内容能解密,就把它交给值得信任的人。”云静站起来,“周市长,东西都交给您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请您……一定要小心。他们比您想象的更残忍。”
“我会的。”周正帆也站起来,“云记者,你现在也很危险。我给你安排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避一避。”
云静摇头:“不用了。我既然决定站出来,就不怕危险。我还要继续调查,还有更多事情要做。您保护好证据,就是对我最大的保护。”
她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周正帆看着她的背影,心情沉重。又一个勇敢的人,又一个悲惨的故事。这个网络到底害了多少人?毁了多少家庭?
他坐回桌前,将云静带来的所有材料锁进保险柜。那个u盘,他需要找最可靠的技术人员来破解。
就在这时,红色保密电话响了。
周正帆接起,是孙振涛的声音,语气急促:“正帆,出事了。陈明在押解途中再次试图自杀,这次他吞下了藏在衣领里的刀片,伤势严重,正在抢救。医生说他失血过多,能不能救回来不好说。”
周正帆握紧了话筒:“他为什么能藏刀片?押解人员没有搜身吗?”
“搜了,但刀片非常薄,藏在衣领的夹层里,金属探测仪都没检测出来。这明显是早有准备。”孙振涛声音低沉,“更奇怪的是,陈明在昏迷前,又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云开了,风来了,账要清了’。”
云开了?是指云建国的事要曝光了?风来了?风是指什么?账要清了——看来陈明早就知道云建国手里有账本。
“孙书记,我这边有重大发现。”周正帆简要汇报了云静来访的情况,“云建国可能掌握着吴天雄网络的核心账本,加密在一个u盘里。陈明说的‘账在云里’,指的就是这个。”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然后孙振涛说:“正帆,这个u盘是关键。你立即安排最可靠的技术人员破解,但要绝对保密,除了你和我,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内容。陈明连续两次自杀,说明有人不想让他开口,或者说,他宁愿死也不愿交代‘c先生’是谁。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明白。陈明那边……”
“我会亲自守在抢救室外,确保他的安全。如果他活下来,我会加强审讯。如果他死了……”孙振涛顿了顿,“那我们就只能从其他线索突破了。你那边抓紧。”
电话挂断。周正帆坐在黑暗中,感到时间的紧迫。
陈明在押解途中都能被逼自杀,说明那个网络的力量无处不在,甚至可能渗透进了押解队伍。如果陈明死了,很多秘密可能永远石沉大海。
他必须加快动作。
周正帆拿出手机,给省公安厅技侦总队的一位老同学发加密信息:“老同学,有个加密u盘急需破解,涉及重大案件。能否安排绝对可靠的技术人员,今晚就办?我亲自送过来。”
很快,回复来了:“可以。到我办公室,带上设备和材料。我等你。”
周正帆立即收拾东西,将u盘和云静的文件夹装进公文包,穿上外套。
“晓伟,备车,去省公安厅。不要通知任何人。”他走出办公室,对于晓伟说。
“市长,需要安排警卫吗?”
“不用,就我们两个人。低调。”
车子驶出市政府大院,融入夜晚的车流。周正帆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但大脑在飞速运转。
云建国的账本里会有什么?资金往来?行贿记录?还是……保护伞名单?
如果“c先生”的名字就在其中,那将是突破性的进展。
但“c先生”会是谁?孙振涛?还是更高级别的人?
周正帆不敢深想。他知道,一旦账本解密,可能引发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治地震。
车子驶上高速,向省城方向疾驰。窗外,夜色如墨,只有零星的车灯划过。
周正帆拿出手机,给妻子林晓薇发了一条信息:“今晚有事,不回去了。你和孩子早点休息,门窗锁好。”
林晓薇很快回复:“知道了,注意安全。家里一切都好,有同志们在,你放心。”
周正帆收起手机,望向窗外。远方的城市灯火璀璨,像一片倒扣的星河。
在这璀璨之下,有多少黑暗在涌动?又有多少人在为了光明而战斗?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
为了云建国,为了沈默,为了魏长明,为了所有被黑暗吞噬的人。
也为了,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这份责任。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驶向未知的真相。
而真相,往往比想象更残酷。
## 第三节
晚上九点四十分,周正帆抵达省公安厅。技侦总队所在的办公楼灯火通明,门口有武警站岗。他的老同学、技侦总队副总队长王伟已经在楼下等候。
“正帆,这边。”王伟没有多寒暄,直接带他走进大楼,通过层层安检,来到地下三层的核心工作区。
这里的安保级别极高,每一道门都需要指纹和密码双重验证。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换气系统低沉的嗡鸣声。
“这是我们的高级数据破解实验室,完全物理隔离,没有外网接口。”王伟打开一扇厚重的防爆门,“里面只有小刘在,我最信任的技术骨干,背景干净,父母都是老公安。”
实验室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技术员正对着三块显示屏工作。见他们进来,立刻起身:“王总,周市长。”
“小刘,这位是江市的周市长,有重要加密数据需要破解。”王伟介绍,“周市长,小刘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密码破译专家,参加过多次部督案件的取证工作。”
周正帆点头致意,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个u盘:“就是这个,加密方式不明,可能需要财务软件的专业密钥。”
小刘接过u盘,插入一台完全离线的专用分析电脑:“我先做基础扫描,看看加密类型。”
屏幕上迅速滚动着数据流。周正帆和王伟站在一旁等待。
“加密算法很专业,是aes-256位加密,还叠加了自定义的混淆层。”小刘一边操作一边说,“这种加密级别,通常用于金融机构或高级别保密数据。单纯靠暴力破解,以我们现在的算力,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
周正帆心中一沉:“没有其他办法吗?”
“如果有密钥的线索,可以大大缩小范围。”小刘问,“周市长,您知道这个u盘的来源吗?设置密码的人可能用什么作为密钥?生日?纪念日?特殊数字?或者某个短语?”
周正帆想起云静的话——密码是她父母的结婚纪念日。他报出了日期。
小刘输入尝试,摇头:“不对。不是简单的日期组合。可能还有其他加密因素。”
他调出u盘的底层数据结构分析:“这个u盘被特殊格式化过,隐藏了真实的文件系统。我需要先还原它的原始结构……等等,这里有个有趣的东西。”
屏幕上显示出一段十六进制代码。小刘快速翻译:“这段代码是一个提示……‘风起于青萍之末’。”
风起于青萍之末?周正帆心中一动。这是《诗经》里的句子,也是古代官场常用的典故,比喻大影响、大思潮往往从微细不易察觉之处发源。
云建国是老工程师,怎么会在加密u盘里留下这么文绉绉的提示?
除非……这不是他设置的。
“继续破解,用‘青萍’‘风起’相关的词语组合尝试。”周正帆说。
小刘尝试了几种组合,都没有成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正帆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陈明还在抢救,生死未卜。吴婷婷昏迷不醒。每耽误一分钟,都可能失去关键线索。
“会不会是谐音或者变形?”王伟提示,“比如‘青萍’可能对应‘清贫’‘青屏’,‘风起’可能对应‘封启’‘冯琦’……”
冯琦?周正帆突然想起一个人——冯琦,省财政厅原副厅长,五年前退休,去年因病去世。这个人在任时以清廉着称,退休后深居简出,很少人提起。
但周正帆记得,冯琦和云建国是大学同学,两人关系很好。云建国去世时,冯琦还亲自参加了追悼会,哭得很伤心。
“试试‘冯琦’的拼音或者生日。”周正帆说。
小刘输入冯琦的生日,不对。又输入拼音“fengqi”,还是不对。
“试试冯琦的办公电话,或者他家的老号码。”周正帆努力回忆。他曾经在省财政厅工作过一段时间,对几位老领导有印象。
小刘输入了一个七位数的老号码——那是省财政厅多年前的总机号。
“不对。”小刘摇头,“等等……这个号码如果加上区号呢?”
他加上了省城的区号,形成一个十一位的数字串,输入。
屏幕闪烁了一下,弹出一个进度条:“密码验证中……验证通过。”
成功了!
“打开了!”小刘兴奋地说。
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夹,名称就是“账”。点开后,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子文件夹,按照年份和项目分类:2008-2010土地批租、2011-2013城市规划调整、2014-2016文博园项目、2017-2019化工新区……
每个文件夹里都有大量的pdf、excel和图片文件。小刘点开“文博园项目”文件夹,里面有一份名为“资金流水总账”的excel文件。
文件打开,内容触目惊心。
这是一个极其详细的资金往来记录,时间跨度十年,涉及数百笔交易,总金额超过二十亿元。资金流向清晰地标注着:行贿对象、金额、时间、方式(现金、转账、古董字画、境外账户等)、项目关联。
周正帆快速滚动鼠标,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省里的、市里的、部门的……有些已经退休,有些还在任。金额从几十万到几千万不等。
在文件的最后几页,有一个单独的汇总表,标题是“特别关系维护费”。这个表格里的名字更少,但金额更大,而且备注栏里写着代号:“c01”“c02”“c03”……
c01,备注:关键审批,五年累计三千八百万,境外账户。
c02,备注:事故协调,单笔两千万,古董抵账。
c03,备注:人事安排,八年累计五千二百万,分批支付。
c01、c02、c03……这会不会就是“c先生”的不同代号?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层级?
“往下翻,看最近几年的。”周正帆声音有些发干。
小刘翻到2019年后的记录。这里的条目少了很多,但金额更大。其中一条引起了周正帆的注意:
2021年6月,项目:化工新区安全检查协调。收款方代号:c04。金额:五百万元。方式:现金。备注:限期整改延期,安全检查结论调整。
化工新区安全检查——这不就是金光化工爆炸前的那次检查吗?沈默的材料里提到,陈明主张给予整改期限,原来是收受了五百万元贿赂!
那么c04很可能就是陈明。
继续往下看,2022年3月,又有一条:
项目:跨江大桥项目审批。收款方代号:c05。金额:八百万元。方式:境外转账。备注:规划指标调整,容积率提升。
跨江大桥项目是陈明到任后主抓的,他利用常务副市长的职权,调整规划指标,提高容积率,为开发商谋取巨额利益,自己收受八百万元。
c05也是陈明。看来他在这个网络里的代号是变化的,可能根据不同项目、不同时期使用不同代号。
但c01、c02、c03是谁?能被称为“关键审批”“事故协调”“人事安排”的人,级别肯定比陈明高。
周正帆让小王打印出这份资金流水表的关键部分。打印机无声地工作着,一页页纸张吐出,每一页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
“还有其他文件吗?”周正帆问。
小刘点开其他文件夹。有项目审批的违规操作记录,有官员的隐私把柄收集,有关键证人的威胁材料……这个u盘简直就是吴天雄网络的“犯罪百科全书”。
在一个名为“保护伞”的文件夹里,周正帆看到了更惊人的内容——那不是资金记录,而是通讯录、关系网图、甚至是一些录音文件的文字整理。
他点开一个录音整理文件,时间是2018年5月。对话双方是吴天雄和一个被称为“老板”的人。
吴天雄:“老板,江北新区那块地,规划调整已经批了,但土地出让金要五个亿,我们资金周转不过来。”
老板:“找老孙,他管财政,可以缓交。”
吴天雄:“孙厅长那边……要打点多少?”
老板:“他女儿在英国读书,需要钱。你安排三百万,通过慈善基金会走,干净点。”
吴天雄:“明白。还有文博园那个老工程师,不肯签字,怎么处理?”
老板:“顽固不化就让他休息。注意方式,要像意外。”
吴天雄:“好,我安排。”
老孙?孙厅长?省财政厅厅长姓孙的……孙振涛?不对,孙振涛是纪委的,没管过财政。省财政厅上一任厅长是……孙建国,已经退休六年了。
但“老板”能指挥得动财政厅长,级别至少是省级领导。
周正帆感到后背发凉。这个“老板”,很可能就是c01或者更高级别的人。
“把这些录音文件找出来,能恢复吗?”周正帆问。
小刘检查u盘:“有录音文件的索引,但实际文件不在这里。可能存储在别的地方,或者已经被销毁了。”
可惜。但这份文字整理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全部备份,加密存储。”周正帆对王伟说,“这个u盘的原件和所有备份,除了你我他三人,不能再有任何人接触。这是纪律。”
“我明白。”王伟郑重地点头,“正帆,这个案子……太大了。”
周正帆何尝不知道。二十亿的资金流水,涉及上百名官员,时间跨度十年,还牵扯到多起命案。一旦公开,将是惊天大案。
但怎么查?从哪里下手?如果“老板”真是省级领导,那么调查可能受到难以想象的阻力。
“先不要声张。”周正帆说,“我需要时间梳理,也需要向省委主要领导汇报。在这之前,绝对保密。”
“放心,实验室是物理隔离的,数据出不去。小刘会签署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王伟说,“你们江市的案子,如果需要技术支持,随时找我。”
“谢谢。”周正帆看了看手表,凌晨一点,“我得赶回去了。陈明还在抢救,吴婷婷那边也可能有变化。”
“我送你出去。”
离开省公安厅,坐进车里,周正帆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公文包里装着刚刚打印出来的部分账目,像一块烧红的铁,烫着他的心。
二十亿。上百名官员。十年时间。
这个网络已经不能用“腐败”来形容了,它更像一个寄生在体制内的毒瘤,吸食着国家和人民的血液,壮大着自己。
而他现在掌握了毒瘤的核心证据,但也把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车子驶上回江市的高速。深夜的高速公路车辆稀少,路灯像一条延绵不绝的光带,指引着方向。
周正帆拿出手机,想给孙振涛打电话汇报,但犹豫了。孙振涛虽然主动坦白了与吴天雄的关系,但账目里有没有他的名字?那个“老板”会不会是他?
他想起陈明的警告:“小心你身边的人。”
想起吴婷婷写的“孙”字。
想起孙建军过于镇定的反应。
想起孙振涛司机儿子在吴家企业工作。
太多的疑点,让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但孙振涛是专案组组长,不汇报,就是违反组织纪律。汇报了,如果他有问题,就可能打草惊蛇。
两难。
周正帆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他需要智慧,也需要勇气。
他决定暂时不汇报具体内容,只汇报有重大发现,需要当面向省委罗书记报告。这样既符合程序,也能测试孙振涛的反应。
他拨通了孙振涛的电话。
“孙书记,陈明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但情况稳定一些了。医生说他求生欲很强,可能挺过来。”孙振涛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你那边呢?”
“有重大突破。我拿到了云建国留下的加密账本,里面有十年来的资金流水和项目记录,涉及面很广,金额巨大。”周正帆斟酌着措辞,“我建议,立即向省委罗书记当面汇报。这个案子,可能超出我们现有的权限范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后,孙振涛说:“好,我同意。明天上午,我陪你去向罗书记汇报。账本的原件和备份,你保管好,不要带出安全区域。”
他的反应很正常,没有异常。
“孙书记,账本里提到一个‘老板’,能指挥财政厅长,级别可能很高。”周正帆试探道。
孙振涛的声音严肃起来:“不管是谁,只要触犯党纪国法,都要一查到底。正帆,你放心,省委是坚强的后盾。你现在在哪里?”
“在回江市的路上。”
“注意安全。我派两个省纪委的同志去接应你,护送你到安全地点。今晚不要回市政府,也不要去专案组办公室,那里人多眼杂。”孙振涛安排得很周到,“去省军区江市民兵训练基地,那里保卫严密,我给你安排一个临时住处。”
“谢谢孙书记。”
“应该的。你现在是关键证人,必须保证绝对安全。”孙振涛顿了顿,“正帆,我们可能触碰到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明白。”
挂断电话,周正帆望向窗外。夜色深沉,远山如墨。
孙振涛的安排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是保护他。但为什么,他心里还是有一丝不安?
是因为陈明的警告太深刻,还是因为账本里的内容太震撼?
他不知道。
车子驶下高速,进入江市地界。两辆黑色越野车已经在路口等候,打着双闪。是省纪委的车。
周正帆的车跟在他们后面,三辆车组成一个小型车队,驶向城西的民兵训练基地。
基地在城郊,占地很大,高墙电网,门口有武警站岗。车队经过严格检查后进入,停在一栋独立的小楼前。
“周市长,孙书记安排您住在这里。二楼有卧室和办公室,通信设备齐全,但所有对外通讯都会被录音监控,这是安全程序,请您理解。”带队的省纪委干部客气地说。
“理解。”周正帆点头。他知道,这既是保护,也是监控。在这个特殊时期,谁都可能是怀疑对象。
他提着公文包走进小楼。里面装修简洁,但设施齐全。二楼确实有卧室和办公室,窗户都装着防弹玻璃,窗外可以看到巡逻的武警战士。
周正帆将公文包锁进房间的保险柜,然后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
基地里很安静,只有风声和偶尔的犬吠。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像另一个世界。
他拿出手机,给妻子发了条信息:“已到安全地点,勿念。明天有重要会议,可能很晚。你和孩子早点休息。”
林晓薇回复:“好,你也注意休息。家里一切都好。”
简单的对话,却让周正帆感到一丝温暖。在这个充满算计和危险的世界里,家是唯一的港湾。
他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大脑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陈明被带走、吴婷婷写“孙”字、云静来访、账本解密……
还有账本里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和名字。
如果这些证据公开,江市乃至全省的官场,将发生一场大地震。多少人会落马,多少家庭会破碎,多少秘密会曝光。
但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不清除毒瘤,整个肌体都会坏死。
周正帆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他想起了自己刚当上市长时的宣誓:“忠于宪法,忠于人民,恪尽职守,廉洁奉公……”
那时候的他,满腔热血,想为这座城市做点实事。没想到,实事的背后,是如此的腥风血雨。
手机震动,是一条加密信息,来自张正华:
“正帆,马国强那边有发现。徐文涛交代,吴婷婷在中毒前曾见过一个人——省政协原副主席吴天雄的秘书,孙晓军。孙晓军是孙建军的侄子。他们见面的地点在‘清风茶楼’,时间在吴婷婷被捕前一天下午。茶楼的监控显示,孙晓军交给吴婷婷一个小盒子,然后匆匆离开。”
孙晓军?孙建军的侄子?他给吴婷婷的是什么?毒药?还是其他东西?
“另外,”张正华的信息继续,“我们调查了孙建军的银行流水,发现他退休后每个月都有一笔固定汇款,来自一个海外账户,金额两万元,持续了五年。汇款备注是‘咨询费’。孙建军申报说这是给一家海外智库做顾问的报酬,但我们查了那家智库,发现它三年前就注销了,而且根本没有孙建军的聘用记录。”
孙建军果然有问题。每月两万,五年就是一百二十万。对一个退休副局长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灰色收入。
“还有一件事,”张正华的最后一条信息,“我收到一封匿名信,打印的,没有邮戳,直接塞进我办公室门缝。信里只有一句话:‘账本不止一个,云里的只是冰山。小心保管证据的人。’”
周正帆猛地坐起来。
账本不止一个?云建国手里的只是冰山一角?小心保管证据的人——是指王伟和小刘,还是指孙振涛?或者……是指他自己?
这封匿名信是谁送的?是警告,还是提示?
周正帆感到一张更大的网正在收紧。他原本以为拿到云建国的账本,就掌握了核心证据。但现在看来,这很可能只是开始。
还有更多的账本,更深的秘密,更高级别的保护伞。
而他现在身处这个看似安全的基地,却可能正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巡逻的武警战士。他们是保护他,还是监视他?
周正帆不知道。在这个迷雾重重的夜晚,他能相信的,似乎只有自己。
还有那些用生命换来真相的人——沈默、云建国、魏长明……
他走回床边,从枕头下摸出那枚沈默留下的纽扣。纽扣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上面的划痕“s”清晰可见。
沈默在临死前留下这个,是想告诉他什么?s是沈,还是孙?或者其他?
周正帆握紧了纽扣。
无论如何,他都要走下去。直到迷雾散尽,真相大白。
直到所有罪恶,都得到审判。
窗外,夜色正浓。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一丝鱼肚白。
天,快亮了。
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深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