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项目博弈（1/2）

## 第一节

**周一早晨八点十分，周正帆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了那份放在办公桌正中央的《江市新能源产业园区建设项目规划方案》。** 文件封面鲜红的印章格外刺眼，旁边还有周市长亲笔批示：请正帆同志认真研究，准备在常委会上作专题汇报。

他拿起文件，感觉手中沉甸甸的。这份规划方案他早有耳闻，是周市长亲自抓的重点项目，计划在城北化工园区原址上建设一个总投资达百亿的新能源产业园区。一旦建成，将成为江市产业转型升级的标志性工程。

但在这个时间点推动如此庞大的项目，无疑是在走钢丝。金光化工事故的阴影尚未散去，全市仍在进行安全生产大反思，此时上马新项目，难免会引发争议。

主任，这是周市长秘书一早送来的。于晓伟端着刚泡好的茶走进来，周市长特意嘱咐，希望您能全力支持这个项目。

周正帆点点头，翻开方案。里面详细规划了产业园区的布局、投资规模、预期效益等，数据详实，论证充分。从发展角度看，这确实是推动江市产业转型的好项目。但政治从来不是单纯的经济账。

小刘，今天常委会的议题确定了吗？

确定了，九点开始。新能源项目是第三个议题，排在安全生产通报后面。于晓伟犹豫了一下，我听说，有几个常委对这个项目有不同意见。

周正帆并不意外。在江市政坛，任何重大项目的背后都是权力的博弈。更何况这个项目牵涉到城北化工园区那块地，那里不仅有金光化工事故的遗留问题，还有各种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

八点三十分，周正帆提前来到常委会议室。让他意外的是，王建业已经坐在里面，正与组织部部长低声交谈。见到周正帆，王建业立即热情地打招呼。

正帆来了，正好想找你聊聊新能源项目的事。王建业示意周正帆在旁边坐下，这个项目对江市未来发展至关重要，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推动它落地。

周正帆谨慎回应：项目确实很有前景，但要考虑当前的特殊时期。

正是因为在特殊时期，才更需要大项目来提振信心。王建业声音压低，不瞒你说，这个项目省里也很重视，可能列入明年省重点项目名单。

这句话的暗示再明显不过。王建业是在告诉他，这个项目不仅有市里的支持，还有省里的背景。

陆续有常委进入会议室。周正帆注意到，每个人看到桌上的项目方案时，表情都各不相同——有的兴奋，有的担忧，有的则面无表情。

八点五十分，周市长步入会议室，会场立即安静下来。

同志们，现在开会。周市长在主位坐下，今天的议题比较重要，特别是新能源产业园区项目，关系到江市未来几年的发展格局。希望大家畅所欲言，充分讨论。

前两个议题进行得比较顺利。在通报安全生产情况时，周正帆详细汇报了近期工作进展和存在的问题。几个常委提出了补充意见，但整体气氛还算和谐。

下面进入第三个议题，周市长看了看时间，讨论新能源产业园区建设项目。请正帆同志先介绍一下项目基本情况。

周正帆起身，走到发言席。他简要介绍了项目的规划内容、投资规模和预期效益，重点强调了项目对江市产业转型升级的意义。

需要说明的是，周正帆最后补充道，该项目选址在城北化工园区原址，既是对闲置土地的合理利用，也象征着江市从传统化工向新能源产业的转型。

汇报结束后，会场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来说几句吧。王建业率先打破沉默，正帆同志的介绍很全面。我认为，这个项目是江市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抓手。特别是在当前经济下行压力加大的背景下，启动这样一个大项目，对稳增长、促转型都具有重要意义。

他顿了顿，环视会场：更重要的是，项目得到了省里的高度重视。如果能够顺利落地，不仅可以获得省级资金支持，还能吸引更多配套企业入驻，形成产业集群效应。

典型的王建业风格——先强调项目重要性，再抬出省里支持，形成压力。

建业同志说得很好。周市长点头，这个项目确实具有战略意义。大家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谈谈。

那我来说几句不同的看法。纪委书记孙国平开口，项目本身是好的，但时机是否合适？金光化工事故才过去半年多，全市还在进行安全反思，这个时候启动百亿级的大项目，会不会让群众产生误解？认为我们重发展轻安全？

这个问题直指要害。会场上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国平同志的担心有道理。常务副市长李建军接话，但是不是正因为出了事故，我们才更需要通过新项目来扭转形象？产业转型本身就是提升安全水平的过程。新能源产业比传统化工安全得多，这本身就是进步。

我同意建军同志的看法。宣传部部长刘晓梅说，关键是怎么宣传引导。如果我们能把项目与安全提升结合起来，反而能化被动为主动。

周正帆默默听着会场上的讨论，心中快速分析着各方立场。王建业和李建军明显是项目推动派，孙国平代表谨慎派，刘晓梅则试图寻找平衡。

其他同志还有什么意见？周市长问道。

我想了解一下项目的具体风险。政法委书记陈向东说，这么大的投资，资金从哪里来？土地权属是否清晰？特别是选址在化工园区原址，环境评估是否达标？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周正帆注意到，周市长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些问题确实需要重视。周市长回应，项目前期工作已经开展了一段时间，资金方面主要是企业投资和政府配套，比例是新能源项目的相关文件。** 晨光透过窗户，在他疲惫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个匿名电话让他一夜未眠，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水深得很的警告。

项目资料看似完美，资金到位、规划合理、手续齐全，但越是完美，越让他感到不安。在官场多年，他深知表面的平静下往往暗流汹涌。

八点整，项目筹备组第一次会议准时开始。与会的是各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值得玩味。

各位，新能源产业园区项目是市里的重点工程，周市长高度重视。周正帆开门见山，我们要在确保安全合规的前提下，加快推进项目前期工作。

他首先请发改局局长介绍项目背景。这个项目总投资100亿元，分三期建设，建成后预计年产值200亿元，税收10亿元，提供就业岗位5000个。发改局局长侃侃而谈，更重要的是，它将带动江市新能源产业链的整体升级。

数据很诱人，但周正帆注意到，在提到投资来源时，局长的语气有些含糊。

投资方是哪几家企业？周正帆问。

主要是省里的新能源龙头企业，还有几家国内知名的投资公司。局长递过一份名单，具体由省工投集团牵头。

周正帆快速浏览名单，上面有几家企业他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接下来，规划局局长汇报了项目选址情况。选址在城北化工园区原址，总规划面积5000亩。该地块已经完成土地收储，权属清晰，符合城市规划。

环境评估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周正帆问。

环评单位已经确定，是省环科院的团队，预计下个月出具初步报告。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各部门都表示会全力支持项目工作。但周正帆能感觉到，这种顺利背后有一种不自然的协调，仿佛所有障碍都被人为地清除了。

散会后，周正帆把于晓伟叫到办公室。

小刘，你秘密调查一下投资方的背景，特别是那几家投资公司。

主任，您是怀疑...

不是怀疑，是谨慎。周正帆打断他，这么大的项目，我们必须了解每一个细节。

于晓伟离开后，周正帆拨通了张正华的电话。虽然张正华主要负责纪委工作，但他在省里的人脉广泛，或许能提供一些信息。

新能源项目？我有所耳闻。张正华说，省里确实很重视，但投资方背景比较复杂。有消息称，其中一家投资公司与王建业副市长的侄子有关联。

周正帆心中一震。王建业的侄子王明，就是之前想通过他获取化工园区项目的那个人。

具体是什么关联？

还在核实中。张正华说，你先把项目进度放缓，等我消息。

结束通话，周正帆感到事情更加复杂了。如果王明确实与项目投资方有关联，那么王建业极力推动这个项目的动机就值得怀疑了。

下午，周正帆带队前往城北化工园区实地考察。园区依然保留着事故后的痕迹，部分区域还拉着警戒线。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化学品气味。

主任，这一带就是规划中的新能源产业园区核心区。园区管委会主任指着大片空地介绍，我们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土地平整工作。

周正帆环顾四周，注意到不远处还有几栋未拆除的建筑。那些建筑是什么？

是原金光化工的研发楼和办公楼，因为结构完好，暂时保留。规划中是要拆除的。

带我去看看。

走进研发楼，里面空荡荡的，但墙壁上还留着各种图表和数据。在一个角落里，周正帆发现了一些散落的设计图纸和实验记录。

这些材料不应该都封存了吗？周正帆问。

这个...可能是清理时遗漏了。管委会主任支吾着。

周正帆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图纸。其中一张是金光化工的工艺流程图，上面有几个地方用红笔做了标记。他悄悄把图纸收进公文包。

考察结束后，周正帆在返回市政府的路上一直在研究那张图纸。上面的红笔标记很可疑，似乎是在提示某种特殊操作。

晚上，周正帆约见了省化工研究院的刘教授，请他帮忙分析图纸。

这是典型的苯胺生产工艺，刘教授仔细研究后说，但这几个标记很特别，指向的是安全系统的旁路装置。

旁路装置？

就是在特定情况下绕过安全控制的装置。刘教授解释，正常情况下是不允许的，但有些企业为了提高生产效率会违规设置。

周正帆心中一动。这可能是金光化工事故的关键线索。

送走刘教授后，周正帆接到于晓伟的电话。

主任，调查有发现了。那几家投资公司中，有一家叫明达投资的，实际控制人就是王明。

果然如此。周正帆冷笑，还有其他发现吗？

明达投资的资金流向很复杂，最终可能来自海外。更关键的是，这家公司近期与省工投集团往来密切。

情况越来越清晰了。王建业通过侄子参与项目投资，再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推动项目获批，这是一条完整的利益链。

但问题是，周市长是否知情？如果知情，他为什么还要大力支持这个项目？如果不知情，他又为何如此急切地推动？

周三上午，周正帆按计划向周市长汇报项目筹备进展。

市长，项目前期工作已经启动，但有些问题还需要进一步核实。周正帆谨慎地选择措辞。

有什么问题？周市长从文件中抬起头。

主要是投资方背景比较复杂，可能需要更严格的审核。

周市长放下手中的笔，深深地看着周正帆：正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这个项目对江市太重要了，不能因为一些不确定因素就停滞不前。

我明白，但...

没有但是。周市长打断他，省里对这个项目期望很高，已经初步同意将其列入明年省重点项目。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

周正帆当然清楚。一旦列入省重点项目，就能获得政策、资金等多方面支持，项目的成功率将大大提升。但同时也意味着，如果项目出现问题，影响也会更大。

市长，我建议还是稳妥一点，把各方面问题都查清楚再全面推进。

周市长叹了口气：正帆，你的谨慎是好事，但有时候过于谨慎会错失良机。这样吧，给你一周时间，把该查的问题查清楚，然后我们必须加快推进。

离开市长办公室，周正帆心情沉重。周市长的态度明确，项目必须推进，不能拖延。这让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下午，项目筹备组第二次会议召开。与第一次不同，这次会议气氛明显紧张。

周主任，项目进度必须加快了。王建业亲自到会，省里下个月要听汇报，我们必须在此之前完成所有前期工作。

王市长，有些程序不能省略，特别是安全审查和环境影响评价。

这些都可以同步进行嘛。王建业不以为然，特殊时期要特事特办。

会议在紧张的气氛中结束。王建业离开时，特意拍了拍周正帆的肩膀：正帆，要讲政治、顾大局啊。

周正帆知道，这是警告，也是最后通牒。

傍晚，周正帆再次拨通张正华的电话，汇报了最新情况。

情况比想象的更复杂。张正华说，我们查到王明与杨建国也有牵连，可能涉及金光化工的一些遗留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