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柳暗花明（1/2）

## **第一节**

**周一上午八点，周正帆刚走进办公室，秘书于晓伟就拿着文件夹快步跟了进来，脸上带着罕见的兴奋。**

“主任，山源县刚报上来的数据！”于晓伟将文件夹打开，摊在周正帆面前，“上周，也就是推行‘全程代办’和‘负面清单’管理的第一个完整周，开发区新登记企业数量环比增长百分之三百！完成固定资产投资审批项目比上月同期增长百分之一百五十！平均审批时限从原来的四十五个工作日，压缩到了十一个工作日！”

周正帆的目光迅速扫过报表上的关键数字，连日来笼罩在眉宇间的阴霾瞬间被击散了大半。他拿起红笔，在几个关键数据下重重划了线，抬头问道：“企业反馈呢？还有，之前闹事的那个‘丰泰建材’，后续处理怎么样了？”

“企业反馈非常好！”于晓伟语气激动，“我按照您的指示，随机电话回访了十家新入驻和五家正在办理审批的企业，几乎都是一致好评！都说没想到现在政府的效率这么高，服务态度这么好！特别是那个‘全程代办’窗口，真正做到了‘进一扇门，办所有事’！还有几家从周边地市转移过来的企业，明确表示就是冲着我们这项改革来的！”

他顿了顿，继续汇报：“至于‘丰泰建材’，魏长明县长处理得非常漂亮。他严格按照环保标准，没有丝毫让步，但同时，他协调了县里的就业服务中心，为‘丰泰’下岗的工人举办了专场招聘会，成功帮助超过八成工人找到了新工作，其中大部分进入了开发区新引进的几家环保达标企业。那个带头闹事的老板杨大丰，见工人都安置好了，自己理亏，又找不到继续闹事的借口，现在已经偃旗息鼓，据说正在联系设备商，准备按照新标准进行升级改造。”

“好！好一个魏长明！”周正帆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这笑容里，有对改革成效的欣慰，更有对魏长明这个得力干将的赞赏。在巨大的压力下，魏长明不仅顶住了，还用智慧和方法化解了矛盾，真正做到了“原则性与灵活性相结合”。

这才是他周正帆想要培养和依靠的干部！这才是改革应该有的样子！

“这些情况，形成一份详细的简报，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周正帆指示道，“同时，以市发改委的名义，起草一份对山源县开发区管委会，特别是对魏长明同志的通报表扬！要突出他们在优化营商环境、敢于担当作为方面的先进事迹！”

“是！主任！”于晓伟立刻记录。

“还有，”周正帆沉吟了一下，“你私下跟魏长明沟通一下，让他做好准备。改革成效初显，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多的关注，甚至是……更多的风浪。”

于晓伟心领神会：“明白，我马上联系魏县长。”

于晓伟离开后，周正帆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那面巨大的江市地图前，目光落在山源县的位置上。那里，曾经是“丰泰建材”事件的风暴眼，如今却绽放出了改革的希望之花。这证明了他和魏长明坚持的方向是对的！证明了他顶住家族压力、拒绝人情请托、甚至在省委组织部调研遭遇尴尬时依旧没有放弃的原则，是值得的！

一股强大的信心和力量，重新注入他的身体。

然而，他深知，在官场上，成绩和麻烦往往是一对双生子。山源县的亮点，必然会刺痛某些人的眼睛，打破某些固有的利益格局。

果然，上午十点，他主持召开市发改委每周例行主任办公会时，麻烦就来了。

会议议题进行到审议《关于进一步规范市级政府投资项目审批流程的若干规定（征求意见稿）》时，分管固定资产投资处的副主任赵志远首先发难。

赵志远是委里的老资格，资历比周正帆还老，之前就对周正帆大力推行的审批改革颇有微词，认为过于激进，削弱了部门的权力和权威。

“正帆主任，各位同事，”赵志远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却带着锋芒，“山源县那边，最近动静搞得很大啊。新企业数量暴增，投资额大幅上涨，看起来是一片繁荣。”

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们作为全市宏观经济的管理部门，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更要看质量和风险。我听说，为了追求审批速度，山源县开发区在某些环节上，存在简化程序、降低标准的倾向？比如，环境影响评价的初审，原本需要五个工作日，现在他们压缩到了两天？这会不会埋下新的环境隐患和安全生产风险？我们不能为了追求所谓的‘政绩’，就搞‘萝卜快了不洗泥’那一套吧？”

这番话，看似站在全局和长远角度考虑，实则充满了酸葡萄心理和隐晦的指责。直接将山源县改革的成效，与“降低标准”、“埋下隐患”画上了等号。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其他几位副主任和处长们都屏息凝神，看着周正帆如何应对。谁都知道，赵志远背后，站着的是对周正帆一直不满的常务副市长李建军。

周正帆面色平静，等赵志远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志远主任的担忧，有一定道理。改革，绝不能以牺牲质量和安全为代价。”

他先肯定了对方观点的合理部分，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犀利：“但是，我们评判一项改革措施是否成功，首先要看它是否遵循了中央‘放管服’改革的大方向，是否真正方便了企业和群众，是否激发了市场活力。山源县的‘全程代办’和‘负面清单’，核心是优化流程、明确标准、提升效率，而不是降低标准！他们压缩的是不必要的环节和等待时间，是通过提前介入、并联审批实现的效率提升，所有法定的审批要件和标准，一条都没有减少，反而因为流程透明，监督更到位，执行得更加严格！”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赵志远脸上：“至于志远主任提到的环评初审时间问题，我了解过实际情况。山源县并非简单压缩时间，而是引入了第三方专业机构预审和部门联合预审机制，将一些技术性审查前置，实际上提高了初审的专业性和效率，这恰恰是创新，而不是违规！如果我们各个部门，还是抱着过去的条条框框不放，认为权力在手就得慢慢审、层层批，甚至抱着‘谁改革谁吃亏’的想法，那我们江市的营商环境就永远得不到根本改善，高质量发展就是一句空话！”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既驳斥了赵志远的指责，又站在了政策和道义的制高点上。赵志远张了张嘴，脸色阵红阵白，还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更有力的说辞。

周正帆不再给他机会，直接拍板：“这个规定，原则通过。请相关处室根据会上讨论的意见，进一步修改完善后，按程序报市政府审议。”

他用强势的态度，压制住了委内部的杂音。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赵志远，或者说他背后的李建军，绝不会善罢甘休。

**散会后，周正帆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于晓伟就又拿着一份文件匆匆进来，脸色有些古怪：“主任，省委宣传部新闻处刚发来一个工作提示……说是《江东日报》社派出了一个采访组，由一名副总编带队，明天要到我们江市，准备对‘基层改革创新实践’进行深度调研采访。他们……他们点名提出，希望重点了解山源县开发区的相关情况。”**

《江东日报》！省委机关报！他们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而且目标直指山源县！

周正帆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机遇！如果山源县的改革实践能够得到省委机关报的正面报道和肯定，那将是对他和他推动的改革最有力的支持，也能极大地抵消之前“丰泰建材”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

但与此同时，这也是一把双刃剑，一个巨大的考验。《江东日报》的采访，规格高，影响大。采访组能否看到真实的、全面的情况？会不会又有人暗中作梗，设置障碍？甚至利用这次采访，再次掀起风浪？

机遇与风险，再次同时降临。

周正帆深吸一口气，对于晓伟说道：“立刻向市委郑书记、周市长汇报。同时，通知山源县委县政府，特别是魏长明同志，做好充分准备！实事求是，全面展示，不夸大，不回避！我们要用实实在在的成效，迎接这次‘大考’！”

（第一节完）

## **第二节**

**《江东日报》采访组的到来，在江市政坛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带队的是报社资深副总编胡永平，一位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目光敏锐的中年记者出身干部。陪同前来的是省委宣传部新闻处的一位副处长。

按照惯例，市委宣传部和市委办安排了详细的接待和采访行程。第一天上午，先在市委会议室召开了一个简短的座谈会，由常务副市长李建军代表市委市政府，向采访组介绍江市经济社会发展和改革创新的总体情况。

李建军的发言四平八稳，全面罗列了成绩，但也巧妙地淡化了山源县改革的个体色彩，将其纳入全市“放管服”改革的整体框架中，言语间，似乎山源县的成功只是执行市里统一部署的结果，并无太多特殊之处。

周正帆作为分管发改委的市领导，也参加了座谈会。他敏锐地察觉到李建军的意图——既想分享改革成功的荣誉，又不愿看到他周正帆和魏长明个人声望的过度提升。

胡永平副总编听得很认真，不时记录，但很少提问，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座谈会结束后，按照行程，下午采访组将前往山源县。就在车队准备出发前，胡永平却突然提出：“李市长，周秘书长，感谢市里的周密安排。不过，我们这次下来，更想看看‘原生态’的情况。你看这样行不行，市里的陪同人员就不用去了，给我们派个带路的同志就行。我们想自己随便看看，随便找人聊聊。”

这个要求，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李建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胡总，这……山源县那边都安排好了，而且基层情况复杂，没人陪同，怕照顾不周啊……”

“呵呵，李市长放心，我们就是吃这碗饭的，下基层是常事。”胡永平笑容温和，语气却不容拒绝，“就这样吧，轻车简从，看到的、听到的也更真实。”

周正帆心中暗赞，这才是真正想做深度调研的记者！他立刻表态：“我完全支持胡总的意见。于秘书，”他转头对于晓伟说，“你跟着去，负责联络协调，但只带路，不干预采访，一切听从胡总安排。”

“是，主任！”

李建军见状，也不好再坚持，只得勉强同意，眼神却复杂地瞥了周正帆一眼。

**采访组摆脱了“前呼后拥”，果然看到了不一样的情景。** 在山源县开发区行政服务大厅，胡永平没有惊动管委会领导，而是以普通办事人员的身份，在各个窗口前徘徊、观察，甚至假装咨询问题。他看到的是工作人员熟练的操作、耐心的解答，以及前来办事企业人员脸上满意的表情。

他随机拉住几个刚办完手续的企业人员聊天。

“快！真是太快了！我昨天提交的材料，今天就通知我来领证了！”

“服务态度没得说！有什么不懂的，工作人员手把手教！”

“我们公司就是从邻市搬过来的，那边手续太繁琐，拖了半年没办下来。这边，一个星期搞定！”

听着这些发自肺腑的称赞，胡永平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随后，他又让于晓伟带路，随机走访了几家新入驻开发区的企业。在一家高科技环保材料公司的生产车间，企业负责人对着胡永平大倒苦水——不过，这“苦水”却是幸福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