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余波未平（1/2）

## **第一节**

**周一清晨，阳光透过市发改委主任办公室宽大的窗户，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正帆站在窗前，望着楼下院子里陆续驶入的公务车，手中紧握着一份刚刚送来的《江市新能源产业园区项目后续处置方案》。这是他正式兼任市发改委主任的第五天，办公室里的布局还保留着前任的痕迹，只有墙角那盆略显蔫黄的绿植，暗示着这个岗位已经空置了一段时间。

门口的铭牌上，“主任周正帆”几个字崭新锃亮，但这崭新的身份背后，是前所未有的压力。吴天雄、王建业等人的倒台，看似扫清了江市官场的最大障碍，但周正帆比谁都清楚，这仅仅是暴风雨后的短暂平静，更深层的暗流正在表面平缓的水下涌动。

“主任，各处处长已经到齐，周市长那边也通知了，会议九点准时开始。”秘书于晓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杯刚泡好的热茶放在办公桌上，低声汇报。他眼下的乌青显示，为了准备今天的会议，他也熬了一个通宵。

周正帆转过身，点了点头。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深色的夹克，显得沉稳而干练。兼任发改委主任，是周市长在省委罗书记默许下，力排众议做出的决定。这个位置权力大，责任更重，牵动着江市未来几年的经济命脉，也必然成为各方势力新的角力场。

“走吧。”周正帆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和那份厚厚的方案，深吸一口气，走向会议室。

发改委的小会议室里，气氛凝重。长条会议桌旁，坐着各位副主任、纪检组长以及各关键处的处长。看到周正帆进来，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这些目光里，有审视，有期待，有敬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周正帆能感觉到，自己这个“外来者”，想要真正掌控这个专业性极强、利益关系盘根错节的部门，绝非易事。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在主位坐下，开门见山：“同志们，今天这个会，只讨论一个议题：新能源产业园区项目的后续处置。项目因前期的严重问题和腐败案件暂停，但不能无限期搁置下去。这不仅关系到巨额投资和土地资源，更关系到省里对我们江市推动产业转型、优化营商环境的看法。”

他示意于晓伟将方案摘要分发给与会人员。“这是项目专班初步拿出的方案，核心思路是：彻底切割历史遗留问题，在保证绝对公开、公平、公正的前提下，引入新的、干净的战略投资者，调整规划，重新启动。”

会议室里响起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很快，分管固定资产投资和项目的副主任赵志远扶了扶眼镜，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为难：“周主任，思路是好的。但是……这个项目之前牵扯太深，现在很多潜在投资方都持观望态度，担心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原金光化工地块的环境评估和修复，需要巨额资金投入，这笔钱从哪里出？市财政恐怕很难全部负担。”

赵志远是发改委的老资格，话语权很重。他的发言，立刻引来了几位处长的附和。

“赵主任说得有道理。”规划处处长接口道，“另外，按照原来的规划，园区配套的基础设施投入巨大，如果投资规模缩水，这些配套就成了无底洞，很可能造成新的闲置和浪费。”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被抛出来，看似都在探讨工作，但周正帆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夹杂着某种消极和抵触的情绪。仿佛大家都在强调困难，潜意识里希望这个烫手山芋继续搁置，或者干脆推给别的领导。

周正帆没有打断，耐心地听着每个人的发言，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几句。直到所有人都说得差不多了，他才放下笔，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困难，我都清楚。如果没有任何困难，组织上也不需要把我们放在这个位置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关于投资方的问题，我们不能坐等，要主动出击，精准对接那些有实力、有信誉、符合产业发展方向的龙头企业。环境修复的资金，可以探索引入专业环保企业参与，尝试发行绿色债券，或者争取省级乃至国家级的专项治理资金。配套基础设施，可以分步实施，优先保障核心区的需求。”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我知道，在座的有些同志，可能对重启这个项目有顾虑，担心重蹈覆辙，或者触碰某些敏感的神经。我在这里明确表态：过去的问题，必须彻底割裂！新的项目推进，将全程在阳光下运行，所有环节对市纪委、市审计局无条件开放。我们要做的，不是回避问题，而是用更加规范、更加透明的方式，把这件事做好，做成一个标杆！”

这番话掷地有声，会议室里一时寂静。几位刚才还在强调困难的处长，默默低下了头。

“当然，”周正帆语气稍缓，“具体操作层面，还需要各位群策群力，拿出更细致的方案。请赵主任牵头，三天内，我要看到针对刚才几个问题的具体解决方案和可行性分析报告。”

“好的，周主任。”赵志远点了点头，表情复杂。

会议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结束。周正帆知道，自己的强硬姿态虽然暂时压制了不同的声音，但远未真正收服人心。发改委这潭水，比市政府办公厅要深得多。

回到办公室，周正帆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周市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正帆，会开得怎么样？”周市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压力不小，有些同志顾虑比较多。”周正帆如实汇报。

“正常。”周市长叹了口气，“发改委是关键部门，也是各种利益的交汇点。你刚去，很多人都在观望。不过，省委罗书记对我们江市的期望很高，希望我们能尽快从事故和腐败的阴影中走出来，在经济发展上有所作为，拿出新的气象。新能源项目，就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我明白，市长。”

“明白就好。”周市长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另外，有个情况跟你通个气。省委组织部的干部考察组，下个月会到江市进行年度考核，重点考察市管领导班子，特别是像发改委这样的核心部门。你心里要有数。”

周正帆心中一凛。干部考核在这个敏感时期进行，其意味不言而喻。这既是对他驾驭新岗位能力的检验，也可能成为某些人运作和博弈的机会。

“谢谢市长提醒，我会妥善应对。”

刚结束和周市长的通话，于晓伟又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奇怪。

“主任，有一位自称是‘众安科技’新总经理的人想见您，说是……想汇报一下公司重组后的情况，希望能继续参与市里的项目建设。”

“众安科技？”周正帆眉头瞬间皱紧。这正是王明之前控制的那家，深度卷入安全资金套取案的公司。王明被捕后，这家公司据说进行了重组，更换了管理层。

“他来做什么？告诉他，涉及历史问题的企业，在问题没有完全说清楚之前，一律暂不接触。”周正帆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说了，”于晓伟无奈道，“但他说他们现在已经完全合规，而且……他提到了省里张建军副秘书长之前曾关心过他们的发展……”

张建军！那个刚刚被省纪委立案审查的省委副秘书长！周正帆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这个时候，“众安科技”的新经理突然冒出来，还抬出张建军，是想试探什么？还是背后另有其人指使？

“不见。”周正帆斩钉截铁，“以后这类背景复杂的企业，一律按规矩办，没有特例。”

于晓伟离开后，周正帆感到一阵心烦意乱。王建业、吴天雄虽然倒了，但他们留下的关系网和利益链条，显然没有完全清除，像蛰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在新环境下换个面目重新抬头。

傍晚下班，周正帆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司机小王将车平稳地驶出市政府大院。华灯初上，江市笼罩在一片安宁祥和的夜色中。但周正帆却无法放松，脑海中不断回闪着白天会议上的争执、周市长的提醒、以及那个不速之客的到访。

他知道，自己这个发改委主任，仿佛坐在一个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火山口上。

**车子行驶到离家还有一个路口时，周正帆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加密信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内容只有简短的十几个字：“新官上任三把火，小心烧着自己。停车，看右边。”**

周正帆猛地抬头，看向车窗外右侧。人行道旁，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就在他的车与之擦身而过的瞬间，那辆越野车的车窗缓缓降下一条缝隙，一个红色的激光小点突兀地出现在周正帆座驾的车窗上，停留了大约一秒，随即消失，越野车也迅速启动，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周正帆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那不是瞄准镜的光点，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警告和示威。

（第一节完 字数：）

## **第二节**

**激光红点的惊悚一刻，让周正帆彻夜难眠。** 那瞬间的威胁，冰冷而直接，绝非普通的恐吓信可比。对方在展示一种能力——能够精准掌握他的行踪，并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发出警告。这意味着，即使在王建业、吴天雄倒台后，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依然拥有相当的资源和胆量。

他没有声张，甚至没有告诉司机小王，只是默默加强了警惕。第二天一早，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只是眼神比以往更加锐利。

“晓伟，把发改委近三年所有重大项目的审批流程、中标单位清单，特别是涉及新能源、基础设施建设领域的，全部整理出来，我要逐一过目。”周正帆下达了指令，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另外，通知办公室，从今天起，所有报送我签批的文件，必须附上完整的处室意见和经办人、处长签名，流程追溯必须清晰。”

他要立规矩，要从源头上开始梳理，将这个关键部门的运行彻底纳入透明和规范的轨道。这既是履行职责，也是一种防御和反击——只有建立起坚固的制度壁垒，才能有效抵御那些无所不在的“潜规则”和利益输送。

于晓伟感受到领导语气中的决绝，立刻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周正帆主动出击，约谈了发改委几位核心业务处的处长。他不是听取泛泛的工作汇报，而是直接深入到具体项目的细节中，询问审批依据、资金构成、监管措施，问题精准而专业，让几位习惯了打马虎眼的处长额头冒汗。

在与投资处处长李坤谈话时，周正帆着重询问了之前与“众安科技”有关联的几家投资公司，目前在江市的活动情况。

李坤显然有些紧张，推了推眼镜，谨慎地回答：“周主任，这几家公司，在王明案发后，基本上都处于静默状态，近期没有什么新的投资动向。不过……据下面区县反馈，有一家叫‘鼎鑫资本’的公司，最近在频繁接触城投公司和一些开发区，似乎对参与政府项目很感兴趣。”

“鼎鑫资本？”周正帆记下了这个名字，“背景查过吗？”

“初步了解，注册地在外省，股东结构比较复杂，层层穿透后，实际控制人不太明确。但据说……资金实力很雄厚。”李坤的回答有些含糊。

周正帆没有再追问，他知道，从李坤这里可能问不出更深的东西。但这种“背景复杂”的公司，在王明案后迅速活跃，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下午，周正帆亲自去了一趟市纪委，向张正华书记（已出院，在家休养，暂未完全恢复工作）的副手、主持日常工作的副书记刘志坚通报了“众安科技”新经理到访以及“鼎鑫资本”异常活跃的情况，同时隐晦地提到了昨晚遭遇激光笔警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