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静谧的溃堤(1/2)
锈火据点·协议停摆后第十七日
寂静有重量。
老烟斗坐在螺旋大厅边缘凸起的岩石上,这么想着。不是战后废墟那种死寂,也不是“清道夫”凝视下令人窒息的静默。这是一种……空旷的、失去了长期压迫对象后、反而令人无所适从的寂静。
据点恢复了基础的运转。灯光稳定,通风系统低声嗡鸣,偶尔有队员压低的交谈声和工具修理的轻响从通道传来。能量屏障处于最低维护状态,只为了防止野兽和寻常的风雨。轨道上,那朵金属之花依旧悬在那里,像一颗死去巨兽的眼珠,冰冷,暗淡,再无任何活性波动。
安全了。
理论上。
老烟斗吐出一口烟,烟雾在空中缓慢缭绕,不再扭曲成符文或预兆,只是普通的、带着焦油味的烟。他有些不习惯。习惯了在绝境中算计每一丝资源,习惯了在毁灭的阴影下寻找缝隙,习惯了将神经绷紧到极限。现在,阴影暂时退去,缝隙变成了敞开的大门,紧绷的神经松下来,带来的不是松弛,而是一种深沉的、弥漫到骨头缝里的疲惫,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不真实感。
“审议期”。那个宏大投票后降临的状态。协议逻辑层在进行根本性的“审议与潜在重构”。“秩序”与“混沌”的活动无限期暂停。世界进入“观察与保护”状态。
这些词句从陈景锋的投影中复述出来时,带着一种非人的精确与疏离。它们过于庞大,过于抽象,无法安慰据点里那些刚刚从生死线上爬回来、身上还带着伤、夜里仍会被“苍白光束”或“认知实体”的噩梦惊醒的人们。
“和平”像一个过于精美却尺寸不合的外套,套在锈火这群伤痕累累的幸存者身上,显得别扭,空空荡荡。
大厅中央,那扇灰银色的门扉依旧矗立。它不再旋转,表面如同最光滑的镜面,倒映着大厅里昏暗的灯光和走动的人影。门内那片映照着墓园星光的镜面也凝固了,静谧,深邃,仿佛通往一个永恒沉睡的梦。
阿响靠坐在门扉基座旁,身上盖着薄毯。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实体,呼吸平稳,面色却依旧苍白得透明,皮肤下隐约可见极其缓慢流动的、银灰色的细微光痕。药囊每天定时为他注射营养剂、检查生命体征。他的脑波活动依旧庞大而混乱,像一片不断自我衍生又自我湮灭的星云,意识似乎仍分散在七个锚点之间,无法凝聚,也无法回归。
他成了一扇“活着的门”,如今门暂时关闭,他却找不到回家的路。
药囊从旁边临时搭建的医疗隔间走出来,手里拿着最新的检测数据,眉头紧锁。“生理指标趋于稳定,甚至有些指标好得不像话。但意识活动……没有任何聚合迹象。他的‘自我’认知中枢,像是被那七个锚点的概念流冲散了,找不到核心。”她看向老烟斗,“墨翁那边有进展吗?”
老烟斗摇头:“他和陈景锋在全力分析‘审议’开始后,遗迹和七个锚点的能量与信息波动变化。‘赤沙之瓮’的信号彻底沉寂,几乎感知不到。‘回声守望’(据点遗迹)的波动变得极其微弱、平和,像是进入了深度休眠。‘归墟留白’那个空洞残留的规则乱流完全平息,海面甚至比周围更平静,平静得诡异。其他四个锚点……‘遗忘’、‘错误’、‘循环’、‘边界’的扰动也全部消失。仿佛整个协议相关的‘异常’体系,都随着‘审议’启动而进入了某种……‘待机’或‘格式化缓存’状态。”
他顿了顿,烟斗的火星在昏暗中明灭:“最奇怪的是‘清道夫’留下的那些东西。轨道上的主体,还有全球各地可能残留的‘执行单元’外壳或‘净化棱柱’碎片……它们没有任何能量反应,但物理结构异常稳固。我们尝试用最高功率的能量切割,连一道划痕都留不下。像是……被按下了绝对暂停键,封存在了‘时间’或‘规则’的琥珀里。”
“那林镜瑶……”药囊压低声音。
老烟斗的眼神黯淡了一下,看向大厅另一侧,那扇紧闭的、通往维生舱密室的厚重合金门。
“林镜晚女士的灵体波动持续稳定增强,但苏醒进程缓慢。她似乎在进行某种深度的……整合或恢复。至于林丫头……”他叹了口气,“陈景锋调用所有能调用的遗迹感应器和信息滤网,尝试探测协议逻辑层中那片‘安静的否’……没有任何直接信号反馈。理论上,那个‘逻辑奇点’应该还在历史数据层的夹缝里,但我们的手段……触及不到那个层面。只能通过林镜晚女士偶尔逸散出的、极其微弱的共鸣波动,间接感觉到……那里还有东西。仅此而已。”
两人沉默下来。胜利了,但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意识流散在概念之海,一个化为历史中的寂静墓碑。这胜利的滋味,苦涩远多于甘甜。
就在这时,螺旋大厅微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地震。是某种极其低沉、仿佛从地心深处、又从无限高远之处同时传来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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