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灰徊外响(2/2)
碑心急切,狱火贪婪,错命狡黠,江枝疯笑,萧砚冷肃。徊声在这五股力量里穿梭,时而被逼紧,时而被放纵,时而被歪斜,时而被收直。它在百姓心头留下的,不再只是“徊”的温柔,而是徘徊与撕裂的双重回声。
到得夜半,全城的梦境被徊声彻底占据。有人梦见自己走了三条路,走回原点却发现起点已经变样;有人梦见亡亲一次次回头,却始终不肯走近;有人梦见手中写的字每写完一笔,下一笔总要回去重描,直到整个字重叠成一个模糊的团块。梦醒时,他们都只记得两个字:徊,悔。
而就在这层徊声最浓之时,碑心忽然发出一声极亮的脉冲,试图以自身的光定住全城。残痕立刻反击,裂缝张开,把徊声扯往深渊。错命则趁机在徊声底色里种下新的歪点。三方力量同时借徊声对冲,整个城池震得像要塌下。
百姓跪倒在街头,哭声、笑声、悔声交织在一起,徊声被他们的喉咙再度放大,成了整座城的低吟。江枝张开双臂仿佛拥抱整个疯狂,萧砚却把刀横在胸前,冷声喝:“徊不可无止境!”
徊声顿时收窄,化为细细的一线,绕在灰字笔骨上,像一条紧箍。灰字因此颤抖,仿佛要吐出新的笔画。
徊声在灰字笔骨上绕成紧箍,细得几乎不可见,却让整个半空的气息骤然收紧。碑心率先做出反应,它的光芒凝作一枚枚回环,环环相扣,如同古老经文里一层层咒语,要把徊声压入最中心,固定为规矩。
残痕冷笑。裂缝猛地张开,仿佛是大地腹中被猛力撕裂的口子。它伸出一道道黑影,去钳住回环,把徊声从光环里硬生生扯出来。徊声在光与裂之间被拉扯,每一次震动都让城池的街巷震颤,百姓被震得头昏眼花,屋瓦纷纷坠落。
错命不急不慢,它像个孩子,拿着笔在徊声上随意点戳,把“徊”字的线条一笔笔戳歪。于是徊声里开始混入“悔”“毁”“讳”的杂音,百姓耳中听到的已不再单纯,有人伏地大哭,口中反复呢喃“悔啊悔”;有人面容狰狞,怒吼着“毁掉它”;有人却跪拜低吟,把徊声当作神谕,高声喊“讳不可言”。三种声音混在一起,犹如万鬼同哭。
碑心的光环被撕裂一半,残痕的裂口被烧出一道焦黑,徊声却没有消散,反而更强。它开始在百姓的胸腔里震荡,每一声低徊,都化为真实的心跳,强迫人们与它同频。城中成千上万颗心同时跳在一个节奏里,顿、顿、顿,每一次起伏,地面都跟着颤。
江枝立在徊声中,张开双臂,疯癫大笑。她的乱线一根根伸出,去勾徊声,把它扯得更乱、更长。她一边笑,一边高喊:“徊不该安,徊要乱!让它回到尽头,回到疯!”乱线像藤蔓一样攀上碑心的光环,又钻进残痕的裂口,把原本就撕扯不休的局面搅得更加疯狂。
萧砚紧握刀柄,眼中寒意逼人。他猛然拔刀,刀锋划过空气,刻下一道笔直的裂线。这裂线并非去斩徊声,而是强行在徊声的轨迹上拉出一条直路。他冷声喝道:“徊若无直,必崩!”刀光一闪,徊声被切开两半,一半归碑,一半归狱。灰字在半空剧烈颤抖,仿佛要吐出新的笔画。
百姓的反应立刻分裂。有人跟随江枝,模仿她乱画,把徊声写得疯乱;有人追随萧砚,把徊字写直,硬生生把徊声拉回规矩。街头巷尾,一边是疯笑与哭嚎,一边是铁声与呼喝,两股人群互相冲撞,鲜血溅上徊声本身,徊声立刻变得更厚重。
碑心与残痕的大战也进入白热。碑光越来越亮,几乎要烧穿苍穹,它写下无数的“回环”,一环环压向徊声,要彻底定住它。残痕却张裂得更大,裂缝里伸出黑火,吞噬每一道回环,化为虚无。徊声夹在其中,像鼓皮被两面狠击,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错命趁机在徊声最亮的地方刻下一个极小的歪点。这个歪点瞬间放大,变成一道裂纹,徊声被扭曲成新的腔调。百姓耳里响起的,不再只是“徊”,而是“徊、悔、毁、回、灰”五音交叠。人心彻底陷入撕裂。
有人扑向碑,喊“定我”;有人扑向狱,喊“吞我”;有人跪在错命的歪点下,喊“悔我”;更多的人,只能在徊声里发疯,不知该往哪里走。
江枝忽然停下笑,眼神空洞。她低声道:“徊若疯至极点,或许能生新的字。”她猛然把自己全身的乱线化作无数细丝,投入徊声深处。萧砚大惊,喝道:“江枝!”可为时已晚,乱线已与徊声融合,徊声猛地膨胀,像巨鼓被万千拳头同时击打,整个城池震得仿佛要崩塌。
碑心被震得光环碎裂,残痕被震得裂口外翻,错命的歪点也被震得四散。徊声此刻已超越三者,成为独立的存在。它不再只是低吟,而是如海潮般涌动,把城池上下笼罩在一个巨大的回环中。
百姓全都跪倒,耳边只有徊声的轰鸣。有人捂耳,却仍听得清清楚楚。有人撕喉,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徊声把他们的心跳同频到极限,顿、顿、顿,像一支军鼓,逼迫所有人齐步。
萧砚深吸一口气,挥刀插入大地,低声喝:“徊不可成主!”碑心听见,立刻亮起最后一道光,残痕也不知为何,居然与碑光一同出力,两股力量一齐压向徊声。徊声疯狂抵抗,整个城池陷入光、裂、声三者的正面对撞。
天穹震动,灰字笔骨上的紧箍终于崩开,一道新的笔画缓缓浮现。那是一个未成的古字,仿佛在徊声的撕裂里被硬生生写出一半。江枝疯癫的笑声,萧砚冷厉的怒喝,百姓的哭嚎,碑与残痕的轰鸣,全都汇入这一笔。
徊声达到最高潮,整个城池在这一瞬间似乎被抬离地面,悬在空中,只等那最后一笔落下。
灰字颤抖,徊声回荡,碑与残痕咬合。大战,彻底进入最炽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