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要走了……(1/2)
凌晨离开后的临川,仿佛连空气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湿冷与沉寂。
宋清安在车祸中受的伤尚未痊愈,额角的纱布还未拆除,手臂活动时仍会牵扯出隐痛,但更深的痛楚源自内心那片被泪水反复浸泡、已然荒芜的土地。
她强迫自己回到医院工作,用高强度的手术和值班来填充每一分每一秒,试图用身体的疲惫来对抗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灵魂的悔恨与孤寂。
这天傍晚,她结束了一个复杂的联合手术后,身心俱疲地回到望归公寓。
窗外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极了那个决裂的夜晚,让她的心条件反射般地蜷缩起来。
推开家门,迎接她的不是往日的寂静,而是林予松异常端正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身影。
他没有像平时那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拼图或看书,而是双手紧紧攥着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在承担着什么无形的重压。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些许茫然和安静的眸子里,此刻却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深深的不安,有如履薄冰的谨慎,有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沉重挣扎,甚至……藏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宋清安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连日来的打击让她变得异常敏感。
她放下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如常,却掩不住那份疲惫带来的沙哑:“小松,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林予松几不可察地向后缩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触碰。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宋清安的手僵在了半空,心中那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小姨。”林予松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客厅里伪装的安宁。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勇气,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汹涌的波澜,“我……要走了。”
“走?”宋清安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里?是学校组织的活动吗?还是……楚悦他们约你出去?” 她试图往好的方面想,尽管林予松的状态明显不对。
林予松摇了摇头,他抬起眼,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宋清安苍白憔悴的脸上,那额角的纱布和眼下的青黑像针一样刺着他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句盘旋在心头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
“我的……生物学父亲。他……找到我了。他想要我……跟他一起生活。”
“生物学父亲”这几个字,像一道惊雷,猝然在宋清安的脑海里炸开!
她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鞋柜才稳住身形。
那个男人?!只参与创造林予松的生命的,然后一走了之的男人?!他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出现?!
“不行!绝对不行!” 宋清安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带上了尖锐的颤音。
她猛地上前一步,抓住林予松瘦削的肩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小松!你听小姨说!你不了解他!他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为什么偏偏现在出现?这太可疑了!他是什么人?他有什么目的?!你不能跟他走!我不允许!”
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充满了保护者的焦虑和不容置疑。
林予松是她姐姐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是她灰暗人生中仅存的、需要她守护的光亮,是她对过去的一份责任和寄托。
失去凌晨的痛苦尚未平息,她绝不能再失去松子!
然而,面对宋清安激动的反对,林予松的反应却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麻木。
他没有挣扎,只是任由她抓着,目光低垂,落在自己紧紧交握、指节发白的手上。
他不能说出那个男人阴冷的威胁——【“小子,乖乖跟我走。否则,我不保证你那个医生小姨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那个“意外”像毒蛇的信子,让他不寒而栗,也让他瞬间明白了许多。
那个雨夜“偶遇”,当那个陌生男人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熟稔拦住他时,林予松在最初的茫然和警惕中,一段被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模糊而恐怖的画面,如同被闪电劈开迷雾,骤然清晰起来——
那是当年车祸发生前的一个普通午后,阳光很好,他缠着妈妈买新出的机器人玩具,在街角等待时,他无意中瞥见不远处巷口,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正在压低声音打电话。
男人侧过脸的瞬间,他看到了那张带着几分阴鸷的脸……就是眼前这个人!
而风中隐约飘来的几个字眼,当时他不懂,此刻却如同丧钟般在耳边回荡:“……准备好……等会儿……就把他们都处理干净……”
“处理干净”……
紧接着没多久,就是那场改变了一切的车祸!妈妈和外婆当场死亡,小姨重伤昏迷……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想要探寻真相的、近乎悲壮的冲动,在他心中疯狂交织。
他不能让小姨知道这些!
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痛苦和自责,如果她知道当年的车祸可能并非意外,而是源于一场阴谋,甚至可能与她收养自己有关……
她该如何自处?
那个男人明显不怀好意,他不能让小姨再卷入任何危险!
他必须离开,亲自去那个男人身边,弄清楚真相!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保护小姨的方式。
这些翻江倒海的情绪在他胸中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但他死死地咬住了口腔内侧的软肉,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他不能流露出任何异常,不能让小姨察觉。
他缓缓地、坚定地,将自己的肩膀从宋清安的手中挣脱出来。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诀别的意味,让宋清安的心猛地一空。
“我……已经决定了。”林予松抬起头,目光终于迎上宋清安那双充满了震惊、痛苦和不解的眼睛。
他的眼神异常清澈,却也异常空洞,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将所有真实的情绪都冻结在了最深处,“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法律上……他有权……” 他艰难地寻找着理由,每一个字都像刀片划过喉咙。
“法律?权利?!”宋清安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那他早干什么去了?!小松,你看着我!你告诉我,是不是他威胁你了?是不是?!你告诉我,别怕!小姨在!我们可以报警!我们可以……”
“没有威胁。”林予松飞快地打断了她,语气生硬,带着一种与他平时性格不符的固执。
他不能让她再追问下去,他怕自己会崩溃,会忍不住说出一切。
“是我自己……想跟他走。” 他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也遮掩了其中翻涌的痛苦和决绝,“小姨……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轻飘飘的,却像最终宣判的法槌,重重砸在宋清安的心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少年,看着他脸上那近乎残忍的平静和疏离,所有劝阻的话语都失去了力量。
她还能说什么?以爱为名的捆绑吗?她已经用那种方式失去了凌晨,难道还要再逼走林予松吗?
无尽的无力感和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失去了艾琳娜,失去了凌晨,现在,连她视若亲子的林予松,也要亲手斩断与她的联系,走向那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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