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宋阿姨(1/2)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刃,精准地、残忍地,刺入了凌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所有的勇气,所有的炽热,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被这句源于“保护”却无比残忍的绝望反问,彻底击得粉碎。

她猛地停下了上前的脚步,僵在原地。

汹涌的泪水依旧在流,但脸上的激动和执拗却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心碎后的麻木和平静。

那平静之下,是深可见骨的伤痕。

她看着宋清安,看着她在昏暗中痛哭流涕、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样子,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将这一刻她因自己而痛苦的模样,永远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像是隔开了一个世界。

她抬起手,用袖子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抹去脸上的泪痕,皮肤被摩擦得生疼。

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入宋清安的耳膜:

“对不起。”

这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逾千斤,砸在两人之间,发出空洞的回响。

“喜欢你,”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剥离情感的陈述,“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她甚至极其缓慢地,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泣更难看、更令人心碎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依赖、亲昵和光芒,只剩下一种彻底的了然和……放弃。

“放心,”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每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地面,“不会了。”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宋清安惨白如纸、泪水纵横的脸上,那双曾经盛满对她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如同两口枯井。

她清晰地、用一种刻意拉开的、带着冰冷距离感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或许是自嘲)的语气,吐出了那个将一切打回原形、也将所有旖旎和可能彻底斩断的称呼:

“宋、阿、姨。”

说完,她不再有丝毫留恋,决绝地转身。

脚步踏在冰冷的地板上,没有一丝迟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

那背影挺得笔直,却充满了无尽的落寞、萧索和一种燃烧殆尽后的灰败。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她停顿了一瞬,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骄傲与心碎的战栗,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对自己宣告,也像是在为这场无望的爱恋画上最终的句点:

“我凌晨……也是要脸的。”

门被轻轻打开,外面的光线短暂地涌入,勾勒出她孤寂的轮廓,然后又随着门被轻轻带上而消失。

“咔哒。”

这一声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最终审判的落槌,余音袅袅,宣告着一切的终结。

客厅里,彻底陷入了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

宋清安僵立在原地,仿佛被那声“宋阿姨”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

那句称呼,像最锋利的冰锥,不仅刺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和防线,更将她死死地钉在了“长辈”和“灾星”的耻辱柱上,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她眼睁睁看着那束光决绝地离开,消失在门后,仿佛带走了她世界里最后一点温度和色彩。

她缓缓地、如同慢镜头般,滑倒在地板上。

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她却毫无知觉。

她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窗外是瓢泼大雨,哗啦啦地冲刷着整个世界,仿佛要洗净所有的污秽与悲伤。而屋内,只有她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在昏暗和寂静中绝望地回荡。

她到底在干什么?!

在极致的痛苦之后,一种更深沉、更噬心的悔恨,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用最残忍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女推开。

她不仅没有在凌晨不顾生死翻越阳台、浑身湿透地出现在她面前时,给她一个拥抱,反而用更尖锐的言语去刺伤她。

她在她泣血告白时,用那样绝望的话去回应,甚至提到了“死”字……她当时该有多害怕,多伤心?

她最后那平静的眼神,那声“宋阿姨”,那句“要脸”……

该是伤到了何种地步,才会让那样一个勇敢炽热的灵魂,说出如此决绝而心死的话?

“凌晨……”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将脸深深埋入膝盖,泪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衣襟,也浸湿了身下冰冷的地板。

她一遍遍地无声呼唤着这个名字,每呼唤一次,心脏就像是被狠狠揪紧一次,痛得无法呼吸。

这疼痛一下又一下清晰地告诉她——她亲手把她推开了。

用最决绝、最残忍的方式。

这一次,不再是压抑的呜咽,而是如同受伤濒死的幼兽般,从胸腔最深处发出的、绝望而破碎的哀鸣。

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衣襟,却洗刷不掉那刻骨的痛苦和……那亲手推开唯一光亮后,席卷而来的、比死亡更冰冷的孤独与悔恨。

她亲手,将她生命中最温暖、最耀眼、最不顾一切奔向她的那束光,彻底地、永远地,推入了无尽的黑暗。

也让自己,从此沉沦于永恒的、无人可渡的冰封绝境。

凌晨啊,往前走吧,只要平安,从此以后你的人生,自有万丈光芒。

宋清安,只是你人生中最不起眼的一位过客,但她会永远在这里看着你,祝福你……

凌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对面公寓的。

意识是模糊的,身体是冰冷的,仿佛刚才那场耗尽了她所有勇气和热度的争吵,连同窗外冰冷的雨水,一起冻结了她的血液和神经。

她机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玄关处没有开灯,昏暗笼罩着她,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身上湿透的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但她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胸腔里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挖走了,只剩下一个呼呼漏着冷风的洞。

她想哭,眼泪却好像已经在刚才流干了,或者被那股倔强的、不肯认输的情绪死死堵在了喉咙里。

她只是睁大了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的一片黑暗,任由那种心死的麻木感,一点点吞噬自己。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像是想起什么,下意识地摸索自己的口袋,想拿出手机——或许是想看看时间,或许只是需要一个东西来转移那噬心的痛楚。

然而,口袋里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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