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不凄惨(2/2)

她猛地转过头,目光急切地投向窗外高二楼的方向,仿佛这样就能看到那个制造风暴的身影。

窗玻璃映出她震惊到有些呆滞的脸。

她下意识地收回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笔记本上,手中的笔无意识地用力一戳——

“嗤!”

尖锐的金属笔尖,竟然生生戳穿了那厚实的纸张!留下一个醒目的小洞!

“我的天……”楚悦看着那个洞,又看看季逸卿那副“我就知道”的得意表情,喃喃自语,脸上震惊褪去,瞬间被一种巨大的、与有荣焉的兴奋取代,“这水平……这水平能去国家大剧院门口捡门票了吧?!不!她能直接进去开专场了!我的妈呀!凌晨!深藏不露啊!”

她激动地一把抓住前面林予松的胳膊摇晃,眼镜都快从鼻梁上滑下来了,完全忘了还在上课:“松子你听见没?!是凌晨!是凌晨在弹!”

林予松被她突然抓住胳膊,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不懂音乐,那狂暴的琴音对他来说只是过于巨大和复杂的噪音,甚至让他觉得有点刺耳。

他看着楚悦激动得发亮的脸庞和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感受到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指传来的力道。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另一只手默默地伸进校服口袋,摸到了那个装着薄荷糖的小铁盒。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掏了出来,打开,拈出一颗清凉的白色糖球,递到楚悦面前。

楚悦正沉浸在巨大的震撼和兴奋中,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薄荷糖,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啊?谢谢予松!”

她以为林予松是看她激动让她冷静一下,很自然地接过来剥开塞进嘴里,清凉的薄荷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开,让她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不过现在吃糖正好!庆祝我们凌大师闪亮登场!”

她含着糖,依旧兴奋地抓着林予松的袖子没放。

林予松看着她含着糖鼓起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默默地收回了糖盒。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抓着自己校服袖口的手,最终没有抽回,只是任由她抓着,另一只手轻轻将垂落到颊边的一缕墨色长发别到耳后。

清冷的目光掠过楚悦兴奋的侧脸,又望向窗外那片仿佛被琴音撼动的深绿色樟树,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他不懂那琴声有多厉害,但他能感受到身边这个总是开朗笑着的女孩此刻纯粹的喜悦。

至于那琴声……

他默默想,弹这么快,手指不会抽筋吗?

而旁边的季逸卿被她逗得直乐,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家妹子!”

那护犊子与有荣焉的劲儿,仿佛刚才弹琴的是他自己。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终于忍无可忍:“季逸卿!楚悦!林予松!你们三个!在讨论什么国家大事?!这么激动?!”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季逸卿和楚悦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手,坐直身体,一个望天一个看地,脸上还残留着兴奋的红晕。

楚悦赶紧把被戳穿的笔记本合上,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

然后,三个人整整齐齐地站在教室门外大眼瞪小眼,好不凄惨。

反观另一边的音乐教室。

最后一个狂暴的和弦如同千钧重锤,狠狠砸落在琴键深处,余音带着金属的震颤,在骤然降临的死寂中隆隆回荡。

那声音撞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嗡嗡地挤压着每个人的耳膜和胸腔。

凌晨的手,那刚刚掀起了一场金属风暴的十指,此刻却轻盈得像掠过水面的飞鸟,悄然离开了琴键。

她微微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搭在膝盖上的手背上,那层薄茧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然后,她像是完成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任务,或者说,像是终于摆脱了一个无趣的打扰,肩膀几不可察地松懈下来,重新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点懒散的弧度。

她站起身,没看任何人,也没在意凝固在空气中的无数道目光——惊骇的、崇拜的、探究的、如同看外星生物般的目光。

她只是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脚步很轻,校服衣角带起微弱的气流。

直到她重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甚至又习惯性地支起胳膊,把脸转向窗外那片依旧在簌簌飘落的金黄银杏叶时,教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才被打破。

“啪嗒!” 不知是谁的铅笔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如同解冻的冰河,掌声猛地爆发出来!不再是稀稀拉拉,而是雷鸣般的、带着狂热和不可思议的轰鸣!

“卧槽!神仙下凡!”

“这手速!这力量!我的妈呀!”

“凌晨!你藏得太深了吧!给条活路啊!”

“我感觉我的灵魂刚才被钢琴揍了一顿!”

陈老师这才像是从一场震撼的梦境中惊醒,她手忙脚乱地扶正鼻梁上滑落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老大,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难以置信的光彩。

她甚至忘记了维持教师的矜持,快步冲到钢琴边,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抚摸着那似乎还残留着惊人热度和力道的琴键,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一句:“同…同学!你…你师从哪位大师?!”

而周雅婷,依旧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

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碾压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淹没,眼眶迅速泛红,积聚的水汽终于不堪重负,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猛地低下头,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狼狈不堪的脸,肩膀难以抑制地开始轻轻抽动。

教室里一片沸腾的喧哗,赞美、惊叹、询问声浪此起彼伏。

然而,这一切的声源中心——凌晨——却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

她依旧侧着头,没有回答陈老师的问题,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

金黄的银杏叶旋转着,飘落着,有几片被风送进来,打着旋落在她摊开的英语书页上。

她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拂过那片精致如小扇子的落叶,动作带着一种与刚才弹琴时截然不同的温柔。

阳光透过叶片的脉络,在她指间投下细碎跳动的光斑。

琥珀色的眼底映着那片纯粹的金黄,所有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片秋日的澄澈与宁静。

窗外,那场由琴音催落的银杏叶雨,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