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苹果（2/2）
“超开心！”季逸卿抢答，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兴奋，“宋阿姨，您不知道，楚悦她爸妈人可好了！苹果贼甜！”
凌晨也笑着点头：“嗯，很开心。楚悦妈妈做的烙饼没吃到，下次一定得尝尝。”
林予松小声补充：“……苹果，甜。”
宋清安看着他们脸上毫无阴霾、洋溢着满足和快乐的笑容，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苹果甜”、“楚悦爸妈好”，尤其是提到“烙饼”时那份自然的期待，她眼底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温柔的涟漪。
她没有多问筒子楼是什么样子，也没有问看到了什么，只是将手里的糕点纸袋递给凌晨：“王记刚出炉的绿豆糕，你和逸卿也带点回去。”
“谢谢宋阿姨！”“谢谢清安姐！”
季逸卿拿了糕点，就先和林予松推着车回家了。
凌晨停好她的“午夜琴师”，拎着糕点袋，和宋清安一起走进单元门。
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很安静。
宋清安侧头看着凌晨，少女的侧脸在电梯顶灯下显得格外柔和，嘴角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笑意，眼神明亮，仿佛盛着今夜最温柔的星光。
“看来，”宋清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洞悉的温和，“今天的‘风’，追得很值得。”
凌晨用力地点点头，眼睛像落入了星子，闪烁着真诚而温暖的光芒：“嗯。很开心。我们送楚悦回家了。她家…她爸妈都特别好，特别…温暖。”
她斟酌着词语，没有刻意美化，也没有丝毫的俯视，只有纯粹的分享和那份被触动的真诚。
“阿姨养的蒜苗，绿油油的。叔叔的手很大，很暖。” 她补充道，声音轻柔。
宋清安静静地听着，目光没有离开凌晨的脸。
她看着女孩眼中那毫无阴霾的、充满活力的光——曾在她最黑暗的岁月里，隔着冰冷的屏幕，以“沈星坠”的名义，一次次将她从深渊的边缘拉回。
她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当年敲打绝望文字时的冰冷触感。
她沉默了几秒，单元门外的寒风似乎也在这片刻的寂静中凝固。
然后，她像是随意地问起，声音轻得像叹息，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时光，落在凌晨灵魂深处：
“路上…冷吗？”
这再平常不过的四个字，落在凌晨耳中，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激荡起万千涟漪。
无数个深夜，那个名为“小宋不是清安”的黑色夜空头像下，那些破碎的、带着彻骨寒意的文字——“手好冷，心也是。”“为什么什么都留不住，连温度也是。”——与“沈星坠”用笨拙却滚烫的文字和流淌的琴声努力传递的暖意交织碰撞……
五年时光的重量，仿佛在这一句轻飘飘的问候里，沉沉地落了下来。
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宋清安清冷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柔和了她过于清晰的轮廓。
她的眼神沉静如深潭，没有追问，没有点破，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凌晨，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的、深不见底的温柔。
这份温柔，像一根无形的丝线，轻轻缠绕在凌晨的心尖上。
“骑起来，就不冷了。”凌晨回答，声音比平时轻软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她看着宋清安的眼睛，那里面有太多她曾经隔着屏幕拼尽全力想要温暖的东西，此刻在现实中显得如此真实，又如此让她心疼。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离宋清安更近了些，近到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属于医院消毒水和冷冽空气混合的气息。
她仰起脸，声音带着一种坚定的暖意，像一个小小的承诺：“清安姐，我们回家吧。”
她的话语里，藏着只有她们才懂的、跨越了虚拟与现实界限的暖流。
宋清安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看着她眼中那毫无保留的、纯粹而温暖的关切——那正是五年漫长黑夜里，唯一照亮她的星光。
一股迟来的、巨大的酸楚混合着汹涌的暖意猛地冲垮了心防。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那点头的幅度很小，却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
她的唇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冰封湖面裂开的一道细痕，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
凌晨抬头看向她，撞进那双沉静却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眼眸里。
筒子楼里温暖的灯光，楚悦父母朴实的笑容，朋友们毫无芥蒂的嬉闹，还有此刻宋清安手中这份带着温度的糕点……
所有的画面和感受在心中翻涌。
她没有说话，只是嘴角的笑容像花儿一样绽放开来，比绿豆糕更清甜，比星光更璀璨。
回到安静的家中，季逸卿已经回房间了。
凌晨轻轻推开琴房的门，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钢琴旁那盏暖黄的阅读灯。
柔和的灯光流淌在光滑的黑漆琴盖上。她没有坐下弹奏，只是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黑白琴键。
指尖下仿佛还残留着车轮滚过路面的震动，耳边似乎还回响着筒子楼里的笑语和晚风中的叮铃声。
楚悦坐在季逸卿后座上飞扬的发丝和明亮的笑容，楚悦妈妈拄着拐杖却挺直的背脊和温暖的眼神，楚父那带着汗水和尘土气息却无比朴实的笑容……
还有宋清安等在灯影下，那句“追得很值得”的温柔话语……
一幕幕画面，如同无声的乐章，在她心中流淌、盘旋。
窗外的城市灯火是流淌的星河，而她的心湖里，也映照着另一片星光——那是来自筒子楼的微光，来自朋友坦荡的笑容，来自长辈无声的守护，它们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片比《玫瑰星云》更温暖、更辽阔的星穹。
她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唇角无声地弯起。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十六岁的少女站在她的星空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属于她的青春，正以一种无比鲜活、无比丰盈的姿态，轰轰烈烈地铺展开来。
车轮碾过的路，通往的是比远方更动人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