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决定(1/2)
宋清安维持着自己两点一线的生活:公寓,医院。
这条线,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循环的囚笼。
在医院,她是宋医生,医术精湛,态度温和,面对病人和同事,她能做到无可挑剔的专业。
但那份温和,是淬了冰的,带着清晰的边界感,将所有人礼貌地隔绝在安全距离之外。
她不再参与任何非必要的聚会,拒绝所有善意的邀约,下班铃声一响,她便准时离开,如同逃离。
回到公寓,她常常连灯都懒得开。暮色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家具勾勒成模糊的、沉默的剪影。
她脱下白大褂,有时就那样坐在客厅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沙发,一坐就是很久。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幻象。
她仿佛能看到凌晨窝在沙发角落,抱着枕头看乐谱,慵懒得像只猫;能听到季逸卿咋咋呼呼地从厨房出来,嚷嚷着“宋阿姨我想吃你煮的面”;能感觉到林予松安静地坐在餐桌旁,用画笔涂抹着他的世界……
这些幻象如此真实,又如此脆弱,只要她稍微一动,便会如气泡般碎裂,留下更深的空洞。
凌晨最后那双带着震惊、受伤和决然的眼睛,是她脑海中反复上映的默片。
每一次回想,都是一次凌迟。她认定自己是不祥的,是灾厄的源头。
她用最尖锐的言语亲手斩断了与凌晨之间那根刚刚萌芽的、脆弱的纽带,如今,这斩断带来的反噬,尽数由她自己承受。
她开始出现轻微的失眠,需要依靠药物才能获得几个小时的浅眠。
食欲也变得很差,冰箱里的食物常常放到过期也想不起来吃。
她瘦了很多,原本合身的衣服现在显得空荡,眼下总是带着淡淡的青黑。但她依旧强迫自己维持着外表的整洁与秩序,仿佛这是她对抗内心全面崩坏的最后防线。
偶尔,她会无意识地走到对面那架蒙了薄灰的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却始终无法落下。
那是属于凌晨的领域,那个才华横溢、生机勃勃的少女,曾在这里奏响过如星辰般璀璨的音符。
而现在,只剩下死寂。
孤独,不再是情感上的缺失,而是成了一种物理状态,一种弥漫在每一口呼吸、每一个角落的、冰冷的存在。
她活成了一座孤岛,四周是名为悔恨与自我放逐的、无边无际的黑色海域。
与此同时,在临川这座城市,另一个少女的生活,正以截然不同的轨迹,向着未来全速航行。
距离高考,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楚悦的生活被无数的试卷、复习资料和倒计时填满。
家里的经济状况依旧拮据,父亲需要长期服药,母亲起早贪黑地操持着小摊。但楚悦的脸上,看不到阴霾。
她像一株追逐阳光的植物,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最后的冲刺中。
季逸卿和凌晨的彻底消失,曾经在她心里留下过一个短暂的问号和一丝淡淡的失落。
那个雨夜的等待,像一张褪色的旧照片,被她小心翼翼地收藏在了心底的某个角落。
她没有时间去反复咀嚼那份遗憾,也没有途径去探寻他们的下落。
生活给予她的课题,现实而紧迫——高考,是她改变命运最直接、最公平的路径。
她依然是学校的明星,成绩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她的自信开朗感染着身边的同学,仿佛没有任何难题能将她打倒。
课间,她会给围过来的同学讲解题目,思路清晰,耐心十足;放学后,她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利用学校安静的环境再多复习一会儿。
她不再去想京城那两个人是否还记得临川的这个约定,是否还会偶然想起她。
她把所有杂念都摒除在外,目标明确得如同出鞘的利剑——京华大学。
高考那几天,楚悦心态平和得不像一个即将决定命运的考生。
她走进考场,如同一个训练有素的战士踏上属于她的战场。
笔尖沙沙,思维流畅,将十数年寒窗苦读的积淀,尽情挥洒在答卷上。
当高考成绩放榜的那一刻,临川这座城市为之震动——楚悦,以惊艳全市的绝对高分,夺得了临川市理科状元的桂冠!
消息像旋风一样传开。学校拉起了红色的庆贺横幅,当地媒体争相报道这个出身寒门却一飞冲天的才女。
面对镜头和赞誉,楚悦笑容明朗,落落大方,言语间充满了对父母、师长和学校的感激。只有细心的人,或许能从那明亮的眼眸深处,看到一丝超越年龄的沉静与坚韧。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整个暑假,她都在为奔赴京城做准备。办理入学手续,申请各项助学贷款和奖学金,同时利用假期做家教、在母亲的小摊帮忙,尽可能地积攒生活费。
她忙碌得像一只旋转的陀螺,却井井有条,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九月,秋光正好。
楚悦告别了父母,背着简单的行囊,独自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站台上,母亲偷偷抹着眼泪,父亲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里满是骄傲与不舍。
楚悦笑着挥手,直到父母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才允许眼底泛起一丝湿润,但很快,就被前方的光芒所取代。
京城,以其磅礴的气势接纳了这位来自临川的状元。京华大学,学术的殿堂,这里汇聚了来自全国最顶尖的学子。
楚悦像一块干燥的海绵,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新知。
她穿梭在古老的校园里,坐在宽敞明亮的图书馆中,与来自天南地北的优秀同学交流碰撞。
京大很大,大得仿佛没有边界。
走在熙熙攘攘的校园,或是在繁华的京城街道上,楚悦偶尔也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目光掠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她想象过无数次,或许在某个转角,会突然看到季逸卿那带着傻气的灿烂笑容,或者听到凌晨那慵懒而略带调侃的“楚悦”。
然而,没有。
一次也没有。
京城的人潮汹涌,足以淹没任何特定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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