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不曾再闻琵琶曲(完)(2/2)

蓦然,文晴又弃了那把琵琶,她转头回去,直视向文静泪流满面的模样。

她似又变回曾经那个小姑娘,嘴一撅,一如幼年、少年、成年种种模样都是文晴。

文晴在漫天大火之中嚎啕大哭:“我讨厌你!你们都欺负我!文静,我讨厌你!我再也不理你了!”

文静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便是眼前一黑。

她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能与文晴说。

再睁眼,又回到文家初见时,文静想上前与幼时的文晴说上一句话,可临到近前,那道身影就消散。

一转头,是大雪纷纷文静抬头,见到文晴翻过围墙向她招手,文静起身,顶着风雪向围墙跑去,可等她到墙下那道身影再次消散。

文静抬头望向高高的围墙,低头瞬间,见年少的文晴顶着红桌布探出头来,那张脸庞比高悬的烈日还要耀眼几分。

可只是想抚摸那张熟悉的脸庞,手一伸出,文晴就散了。

手碰过微冷布料,眼前景象转变为朗月高悬,文晴背对文静。

这一回,她没有靠近,也没有伸手,只开口:“外乡的吃食与我们这儿都不同,放眼望去草原辽阔,牛羊遍布,我记得你钟爱的奶香的糕点,到时候领着你一块去,你定然爱吃,那儿地方特别大,你想跑多远都没关系,我会跟着你的。”

文晴缓缓转过头来,月宫化为轻纱笼在她身上,可再没了一丝的笑意,她不说话只是在哭。

文静身躯僵住,她都难以控制自己的泪水,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文静强笑着,她现在有太多的话想,忍住悲意:“我那时带你骑马,可好玩了,你有了马想跑去哪都行,没人追得上你,有人要追你,我帮你拦着...”

她说了好多好多,话都说不尽。

文晴从前气文静总不说话,可如今她话多的说不完,文晴却始终沉默着,只是流泪。

文晴说话算话,她再没与文静说过一句话。

就算在梦里也是这样。

“文道友,你该醒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开,文静颤抖一瞬,眼前景象清明起来。

没有文晴,只有在那日大火逃离的长老。

文静所谓的亲生父亲。

他捂着受伤的手臂,目光警惕:“风禾尊者,此人疯了好些年岁,胡乱伤人,您传闻中向来仁慈和善,为何要助纣为虐?”

风禾尊者?

文静看到那张脸,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是憎恨,随后感受到自己的衰败,以及似乎是与对方缠斗而落下的伤,阵阵发痛,而自己身上也一无所有。

顾芊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依旧是那样平和温柔,不知经历过什么,不仅重新回到原本的模样,还爬得更高:“文静道友早年赠我一双旧鞋,说来惭愧我受恩却因为故人报仇耗费多年如今才寻到人,多年疯癫也怪我来的晚。”

“恩怨总需了结,了结时还是清醒要来的好些。”

顾芊向后退一步:“便请两位了结恩怨。”

文静拳头紧握,无端觉得手心发烫,她张开手心一看,是一团琵琶弦。

文晴的琵琶弦。

顾芊给的。

她给出一个报仇的机会,让文静自己动手。

文静知晓自己如今面目全非,早已不复往昔,她也不知道自己疯了多久,只知自己命不久矣,

她醒来了,也遇上那个恨之入骨的人,她能够清醒着亲自报仇!

“谢谢。”文静轻声呢喃着“之后,我若是重伤还请不必相救,有时,人苟活于世,生不如死...”

顾芊声音也很轻:“对不住,如今道友看透,便随道友之意。”

文静此生第一次笑的如此灿烂,她时隔多年,再一次运用灵力,这一次不必再弹奏琵琶,引着文晴至死都放在身上的琵琶弦。

乐声阵阵,这是她此生的最后一曲。

眼前之人在大火当日,高高在上的模样早已不复,弦音中好似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让他完全无法动手,最后随着如同文家其他人那般凄惨的哀嚎,血溅四方,文静将一腔怨气原原本本的还回去。

哀鸣持续整整三日,弦音也奏了三日三夜。

最后一音消,琵琶弦断。

此后,不曾再闻琵琶曲。

......

“醒了!”

文静在一道略有陌生的声音之中睁开双眼。

赵喜将熬好的汤药交给文晴,简单吩咐:“这位道友昏睡许久,我熬了些补身子的汤药,只是我时间紧缺,现如今得劳烦文晴道友。”

文晴板着一张脸,看上去满脸严肃认真:“好的。”

她端着热腾腾的汤药,望向文静看着对方瞬间瞪大的双眼,表露出困惑:“怎么了?”

文晴贴脸上来左看右看:“你是不是怕喝药?”她用勺子搅拌着那一碗汤药,该说不说,有些修士出门的时候还带着锅碗瓢盆,这关键时刻也是用上了,文晴窃笑“嘿嘿,你也怕喝药啊,可是没有办法。”

“但是你如果夸我几句的话,我就可以把我身上藏的酥糖分你一个。”她扬起下巴,满面骄傲挺起胸膛,身后都有阳光的闪耀。

文静看着她欢喜的脸庞,泪水不自觉从眼眶滑落。

文晴心头一惊顿时转而安慰:“我与你开玩笑的,虽然这个药要喝,但是的话,我那一整盒酥糖都可以给你的!虽然药难喝,但也不用这么难过...你真的很讨厌吗?”

突然她回忆起林傲之前说的话,恍然大悟:文静应该是梦到了曾经难过的回忆,这才这么伤心吧,我得想办法安慰安慰。

可文晴左想右想也想不出对方,会因哪种事情伤心,也不知如何安慰,最后她道:“我近些日子新编一首曲子,别人都没有听过,我弹给你听好不好?你把这碗药汤忍一忍喝下去,我给你一盒酥糖我还给你弹曲子听,你不要难过。”

文静觉察到自己如今的狼狈与情绪外泄,她擦拭着泪珠,吸吸鼻子,破涕为笑:“好,我现在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