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灯下的字迹(1/2)
夜里的山风带着草木的潮气,周大爷家的窗棂上糊着旧报纸,被风掀起边角,发出簌簌的轻响。望舒坐在煤油灯旁,指尖捻着那片干枯的枫叶,火光在叶面上跳动,把那些红得发紫的纹路映得像团跳动的火苗。
“这叶子,倒是和你外婆年轻时夹在书里的一模一样。”周大爷端来一碗热茶,粗瓷碗沿结着层白汽,“她总说,山里的枫叶要等霜降透了才好看,红得能烧起来似的。”
望舒把枫叶夹回小册子,纸页翻动时,掉下一小片碎纸,薄得像蝉翼。她捡起来对着灯光看,才发现是从某一页的角落里脱落的,上面还沾着半个模糊的“等”字。
“周大爷,您知道我外婆的阿姐……后来怎么样了吗?”她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口。白天在老庙时,那些“阿姐教我纳鞋底”“挂铃铛像她说话”的字句,总在心里绕来绕去。
周大爷往灯里添了点煤油,灯芯“噼啪”一声爆出个火星:“那姑娘命苦,二十出头就没了。说是那年冬天去山里采草药,遇上大雪迷了路,等被人找着时,怀里还揣着给你外婆留的白果。”
望舒的指尖猛地一颤,小册子从膝头滑落在地。她弯腰去捡时,看见最后一页那个浅淡的“三十”,突然懂了那墨迹为何会晕开——原来外婆数到二十就停了,不是数不下去,是再也等不到能一起数到三十的人。
豆豆和双丫髻的小姑娘早已趴在竹床上睡熟,呼吸声轻得像羽毛。望舒把她们的小被子掖好,回头看见周大爷正对着那串白果核出神,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他鬓角的白霜上,像落了层薄雪。
“你外婆嫁去山外的前一晚,来这儿坐了整夜。”老人的声音混着窗外的虫鸣,低得像在说给旧时光听,“她把这册子落在了桌角,我追出去时,她已经走到了山脚,背着个蓝布包袱,头发上还别着片银杏叶。”
望舒翻开册子,借着灯光一页页细看。那些娟秀的字迹在岁月里褪了色,却在某些字句的末尾,藏着极轻的墨点,像是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才落下的犹豫。她忽然想起外婆晚年时总爱对着空处发呆,手里攥着针线却不扎下去,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早就在年轻时的字里行间生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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