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2/2）

荀况指间的墨玉棋子叩在星位上，声音清脆似山涧落泉。

李斯凝视棋盘回应：“老师明鉴。

曹秋道剑心既破，齐王必不甘休。

大王命学生此行，正是为敲震山中之虎。”

白子应声而落，秦国的威势仿佛随着这枚云子嵌进棋盘。

“此着甚妙。”

荀况笑纹里藏着深意，不知赞的是眼前棋路，还是千里之外的庙堂筹谋。

“只是错过与先生相逢，实在遗憾。”

李斯轻叹。

那枚迟迟未落的棋子映着他眼中憾色——韩辰的马车刚驶出城门，他的仪仗便抵达桑海，时辰之差不过半日。

荀况捋须而笑：“燕地风雪正助先生破境，待他踏过神话门槛归来时，你更该忧虑的，是临淄城里的那位君王。”

“请老师指点。”

李斯指节悬在半空。

苍老的目光穿透袅袅茶烟：“齐使将至矣。”

话音未落，伏念的衣袂已卷着庭院桂香入内：“师叔所料不差。

宫中来使正在庄外候着李大人。”

李斯肃然长揖：“老师果真洞若观火。”

棋盘突然发出清越鸣响。

荀况最后一子落下，墨蛟般的黑子瞬息绞杀大龙。

“去吧。”

老人袖中的手露出半截，“这局棋，你已知道该怎么下了。”

翌日破晓，齐宫九重阶前，珊瑚珠串在冕旒后轻晃。

宝座上的君王抚着错金剑鞘，看着殿门那道渐近的身影。

大殿之中。

文臣列于左侧，武将位列右侧，分作两排肃立，近百名朝廷重臣汇聚于此，尽是齐国的栋梁之才。

宣旨太监高声宣告：

秦国使臣李斯，奉诏觐见！

声落人至。

一位身着秦官服饰，器宇轩昂的青年文士昂首步入殿内，穿过齐廷众臣，步履沉稳，彰显大国使节风范。

外臣李斯，拜见齐王。

免礼。

李斯闻言直身而立。

龙椅上的齐王开口道：李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寡人已备下宴席为使者接风。

依照惯例，使臣到访当受国宴款待。

不必了！

李斯断然回绝。

放肆！

竟敢轻慢王恩！

秦使未免太过无礼！

殿中群臣顿时哗然，皆面露愠色。

齐王亦眉头微蹙。

使者拒宴，实乃大不敬之举。

李斯直视君王：此番造访，专为韩先生之事。

我王......

既提及小圣贤庄之事，寡人正要理论。

齐王打断道：秦王与韩辰交情匪浅，有意袒护。

然韩辰恃武伤吾师尊，令寡人颜面尽失，罪不容赦！若非顾及秦王情面，早已将其缉拿归案。

曹秋道与先生公平比试，败于剑下乃技不如人。

李斯冷笑，另奉我王之命转告齐王：韩先生于秦国之重，堪比泰山。

若齐王敢对先生或儒家不利，大秦不惜与齐国兵戈相向！

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转身而去，背影决绝。

满朝哗然。

竟要以兵戈相胁！

为一韩辰不惜开战？

足见秦王态度之坚。

群臣议论纷纷。

可恨！

齐王攥拳至指甲入肉。

纵可诛杀使臣，却恐招致秦国雷霆之怒。

以齐国现今国力，实难与强秦抗衡。

** 心术终占上风。

齐王沉声降旨：撤回所有监视儒家的密探。

即便齐国不复春秋霸主之盛况，但其根基犹在，实力不容轻视！

小圣贤庄内，荀况端坐青席，面前竹几上两盏清茶正袅袅升腾。

师尊明鉴。

齐王撤回监视儒家的密探之举，足见其政治手腕。

看来秦国统一大业，尚需时日。

李斯恭敬应道。

荀况却轻摇白头笑而不语。

老师为何发笑？李斯难掩诧异。

以汝之才，他日必成秦国肱股之臣。

荀况目光灼灼，然乱世将至，若无吞吐天地之胸怀，纵居庙堂之高亦难长久。

李斯伏地叩首：请老师明示。

赵国那场较量，想必已传遍江湖。

荀况抚须道，你回秦后，须时刻留意那人动向。

李斯眼中疑惑转瞬即逝，当即顿悟： ** 明白，谢师尊指点。

荀况微微颔首：去吧。

秦王求贤若渴，若能助其铲除心腹之患，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说罢拂袖踏入竹林精舍。

李斯独坐良久，直至茶凉方莞尔。

举杯饮尽冷茶，朝精舍深施一礼，飘然而去。

韩辰与赵将李牧的切磋虽隐秘，终究瞒不过天下耳目。

这场不论修为、只较剑道的比试，令各方豪强对这位儒家贤者有了全新认知。

邯郸官道旁，简陋茶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