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青铜面:叛军叩宫门(1/2)

暖阁内,粘稠的死寂重新沉淀下来,只有炭盆赤炭燃烧时偶尔爆裂的噼啪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跳。云昭的身体软倒在冰冷的金砖上,浸泡在自身暗红冰蓝的血泊里,颈间那道深紫色的裂纹边缘渗出的血珠,在夜明珠惨白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冰晶。她冰蓝色的眼眸彻底失去了焦距,瞳孔放大到极致,银发凌乱地贴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那股强行窥破慈幼堂血案真相、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寒悸动,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源力,骤然熄灭。支撑着“窥视”的力量消散,随之而来的是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和本源透支的极致虚弱,将她残存的意识彻底拖入了深渊。

殿门外,回廊浓重的阴影中。

赵无伤枯瘦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剧烈地颤抖已经停止,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僵硬。他按在腰间狻猊令牌上的手指,指关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那枚玄铁铸造的令牌,此刻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令牌内部传来那一声细微的、如同精致琉璃盏被捏碎的“咔嚓”轻响,依旧在他枯槁的耳蜗深处回荡,如同丧钟!

斗篷宽大的帽檐下,那张永远堆砌着谦卑、忧切或阴鸷的脸,第一次彻底褪去了所有伪饰!苍白的面皮紧绷着,肌肉因极致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扒开逆鳞的暴怒而扭曲!那双低垂的眼帘此刻完全抬起,里面不再是幽蓝的鬼火,而是充斥着赤裸裸的、淬了剧毒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杀意!这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眼前那扇厚重的、隔绝了暖阁内血腥与秘密的楠木殿门上!仿佛要穿透厚重的木材,将门内血泊中那个陷入死寂昏迷的银发身影,连同她窥破的秘密,一同碾成齑粉!

殿内。

萧彻在赵无伤臂弯里最后徒劳地痉挛了一下。枯瘦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最后一丝筋腱,彻底瘫软下来。喉咙里嗬嗬的破响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剧烈到几乎要将肺腑咳出的呛咳!一大口粘稠的、混杂着暗红血块和浓郁冰蓝色蛊毒气息的液体,猛地从他口中喷溅而出,星星点点洒在赵无伤玄色的袍袖和面前冰冷的金砖上!

这口血喷出,体内那冰火绞杀、撕裂五脏六腑的极致剧痛,竟如同退潮般骤然平息!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和一种诡异的、死水般的平静,瞬间席卷了他残破的躯壳。金鳞的灼热搏动被噬心蛊那万载冰寒彻底压制,蛰伏在脊骨深处,只留下微弱如萤火的悸动。所有的狂怒、屈辱、杀意,都在这一刻被那冰寒的麻木冻结、沉淀。

他涣散、失焦的黄金竖瞳,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最终,空洞地定格在龙榻边地面上——那个敞着一线缝隙、白骨镜幽光流转的金属匣上。

匣面上,那块镶嵌着的白骨镜,镜面蛛网般的血色裂痕幽幽闪烁。

镜中,那片巨大、浓黑、如同深渊巨兽冷漠俯视的“金瞳”涂鸦,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迹,开始无声地溶解、变幻…

暗红的底色如同粘稠的血液,迅速在镜面中晕染、蔓延!勾勒出连绵起伏、陡峭嶙峋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脊轮廓!狂暴的风雪在嶙峋的山隘间疯狂地卷动、嘶吼!在这片由血红、惨白和铅灰构成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天地间,无数细小的、如同密集蚁群般的黑色骑兵影像,正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黑色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狠狠撞向隘口处一道由无数更加微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灰点组成的…单薄到可怜的防线!

灰点在黑色洪流的冲击下,如同被巨浪拍打的沙堡,瞬间崩解、消散!然而,每一次崩解,总有一些灰点如同钉子般,死死钉在原地,爆发出微弱却刺目的光芒,旋即被黑色彻底吞没!前赴后继!

阴山!隘口!

那景象如此真实,如此惨烈!仿佛那冰雪的寒意、兵刃的碰撞、战马的嘶鸣、濒死的惨嚎…都穿透了白骨镜的阻隔,直接撞入了萧彻麻木濒死的识海!

轰——!!!

几乎就在镜中景象定格在黑色洪流即将彻底冲垮灰点防线的刹那!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混合着血腥与焦糊气息的、非金非石的尖锐长啸,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挣脱的恶鬼咆哮,穿透了千山万水,狠狠撞碎了皇城死寂的黎明!

呜嗷——————!!!

那声音并非来自暖阁,而是来自遥远的天际!来自帝国西北的方向!带着烽燧燃烧的狼烟气息、钢铁崩碎的刺耳噪音、以及无数生命瞬间湮灭的血腥味道!那是帝国西北角,象征着阴山隘口最后一道、也是最紧急的烽燧被点燃时,发出的…告死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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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隘口。

风如刀,雪如箭。

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地压在两壁陡峭、如同巨兽獠牙般对峙的山隘之上,将最后一丝天光也吞噬殆尽。狂暴的北风卷起地面厚厚的积雪和被践踏成泥浆的血冰混合物,形成一道道惨白的、如同裹尸布般的雪龙卷,在狭窄的隘道中疯狂地嘶吼、冲撞!能见度低得可怕,十步之外,便是风雪肆虐的混沌地狱。

风雪的咆哮声,被另一种更加狂暴、更加令人心悸的声浪彻底淹没!

那是铁蹄!

是成千上万裹着厚重毛毡、只露出野兽般嗜血双瞳的北狄铁骑,汇成的毁灭洪流!马蹄如同密集的巨锤,疯狂地擂击着冰冷坚硬的地面,发出沉闷到令人心脏爆裂的轰鸣!战马粗重的喘息混合着蛮族战士狂野的呼喝,汇聚成一股足以震塌山岳的死亡声浪!无数沉重锋利的弯刀在风雪中闪烁着幽冷的寒芒,如同巨兽口中森然的獠牙!

他们如同决堤的黑色狂潮,沿着狭窄的隘道,以最蛮横、最狂暴的姿态,向着隘口另一端那道单薄得可怜的防线,发起了亡命的冲击!每一次冲锋,都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

隘口另一端。

没有巍峨的关墙,没有密集的箭楼。

只有人。

一道由沉默的人组成的、单薄得几乎透明的血肉堤坝!

数千名身着破烂皮袄、甚至单薄布衣的身影,沉默地矗立在没膝的冰雪和泥泞之中。他们手中紧握的武器五花八门——锈迹斑斑的长矛、缺口累累的腰刀、沉重的木棒、甚至前端削尖的木棍!没有精良的甲胄,许多人身上只裹着御寒的破布,裸露在外的皮肤早已冻得青紫皲裂。风雪抽打着他们麻木而坚毅的脸,将眉毛胡须都凝结成冰。

他们如同扎根在隘口冻土上的顽石,死死钉在风雪与死亡的最前沿!面对着如同山崩海啸般压来的黑色铁骑洪流,没有呐喊,没有后退。只有沉默,一种比钢铁更坚硬、比死亡更冰冷的沉默!

轰隆!!!

黑色的铁蹄洪流狠狠撞上了沉默的“堤坝”!

最前排的战士瞬间被狂暴的马蹄和沉重的弯刀淹没!骨骼碎裂的声响、刀刃入肉的闷响、濒死的惨嚎,瞬间被风雪的怒吼和铁蹄的轰鸣撕碎!血雾如同妖异的红莲,在惨白的风雪中骤然绽放,又瞬间被冻结成冰晶!

然而,堤坝没有崩溃!

第一排倒下,第二排沉默地踏着同伴温热的尸体和冻结的血冰,挺着手中简陋的武器,狠狠刺向撞入阵中的战马和骑手!锈蚀的矛尖扎进马腹,带血的木棍砸向蛮族狰狞的头颅!用身体,用生命,死死卡住铁骑冲锋的锋锐!

狭窄的隘道,限制了北狄铁骑的数量优势,却将每一次碰撞的惨烈放大了十倍!这里没有迂回,没有战术,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绞杀!每一寸土地的推进,都铺满了尸体和冻结的污血!

在血肉堤坝后方,一处相对避风的巨石掩体后。

谢衡如同磐石般矗立。宽大的旧布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上面早已溅满泥点、血污和融化的雪水。青铜面具覆盖着整张脸,只留下两道狭窄的缝隙,透出后面比风雪更死寂、更冰冷的眸光。他无视了前方绞肉机般的血腥战场,所有的注意力,都透过面具的缝隙,死死锁定在隘口另一端、风雪混沌中那面如同移动钢铁堡垒般的巨大塔盾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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