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饲鳞:月下初饮鸠(1/2)

云昭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如同濒死天鹅的最后哀鸣,狠狠撞在幽蓝的冰壁上,又被更沉重的、冻结万载的寒冰无声吞噬。冰窖内只剩下她身体在霜花石板上无意识痉挛的微弱摩擦,和喉间断续破碎的抽气声,如同破败风箱在幽冥中拉扯。

萧彻枯瘦的手死死捂住胸口,踉跄着又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刺骨的金色笼栅上!金属的寒意瞬间透骨而入,与他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双重反噬狠狠绞在一起!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抑不住,猛地从他紧捂的指缝间喷溅而出!猩红的血点如同冰天雪地里骤然绽放的毒花,星星点点洒在凝结白霜的石板和他玄狐大氅的下摆上,触目惊心!他佝偻着身体,如同被折断脊梁的困兽,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将无数冰针生生吸入肺腑,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混杂着血沫从苍白的下颌滴落。那双燃烧着金焰的竖瞳此刻涣散、混乱,死死钉在几步外石板上那个蜷缩抽搐、颈间深紫色血纹妖异闪烁、嘴角蜿蜒着刺目猩红的银发身影上——那不再是他渴求的“药”,而是一个引爆他体内剧毒的引信!

【警告!…脏器损伤…生命体征持续恶化…压制源反噬能量…无法解析…强制中断…危险等级…致命!…】

冰冷的系统杂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警报”在他混乱的识海中疯狂回响!

赵无伤如同嗅到血腥的秃鹫,无声地向前滑了一步。他阴鸷的目光飞快掠过帝王指缝间渗出的猩红,掠过云昭颈间那道无声蔓延、如同活物的冰蓝裂纹,最后,极其隐晦地落回自己垂落的宽大袍袖袖口内侧——那里,一点深褐色、早已干涸的、属于“孔雀毒”御酒的污渍,如同烙印般刺眼。他袖中的左手,正无声地捻动着一枚温润冰冷的羊脂白玉小瓶,瓶身触感细腻,内里似乎盛装着某种粘稠的、缓慢流动的活物。

“陛下…” 赵无伤阴柔的声音在死寂的冰窖中响起,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忧切”和恰到好处的惶恐,“龙体…龙体万金之躯,万不可再遭此等凶戾血脉反噬啊!” 他碎步靠近,却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露着致命的信子:

“此女血脉凶蛮,强压如同饮鸩止渴,恐遭其反噬,伤及陛下根本…” 他话语微顿,浑浊的眼珠在昏暗中飞快转动,捕捉着萧彻脸上每一丝痛苦和暴戾的波动,“老奴…日夜忧心如焚,遍查古籍…或…或有一法,可暂解陛下燃眉之急,稍缓这锥心蚀骨之痛…”

萧彻猛地抬起头!涣散的黄金竖瞳瞬间凝聚,如同濒死的毒蛇亮出最后的毒牙,死死攫住赵无伤那张堆满“忧切”的脸!剧痛和反噬的折磨已让他理智的弦绷紧到极限,任何一丝可能的“解药”,都足以点燃他眼中疯狂的火焰。

“说!” 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从齿缝间挤出,如同砂纸摩擦。

赵无伤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他袖中捻动玉瓶的手指停下,极其缓慢地从袖袋深处,如同捧出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枚温润的羊脂白玉瓶。瓶身不过拇指大小,在冰窖幽暗的光线下,流转着一种内敛而诡异的柔光。

“此物…名‘噬心蛊’。” 赵无伤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神秘的蛊惑,“非是凡毒,乃南疆十万大山深处,以古法饲育的奇物。取其母蛊精血,辅以九十九味奇珍异草,以秘法炼就…” 他微微倾斜瓶身,瓶口对着萧彻的方向,“此蛊…嗜食古遗族精血而生,更嗜其血脉中蕴含的…天地源力。”

他阴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转向石板上气息奄奄、血纹妖紫的云昭。

“只需取此女心头精血三滴,融入此蛊酒中…” 赵无伤的声音如同魔咒,在刺骨的寒气中弥漫,“饮之…此蛊便如附骨之疽,盘踞心窍,以陛下体内龙鳞之息为引,日夜汲取此女精血源力…化其凶戾,转其精华…” 他微微一顿,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诱惑,“陛下…便无需再亲身承受那血脉反噬之苦…只需…以此女为皿…饲此灵蛊…龙体之痛,自可稍缓…”

“皿…?” 萧彻咀嚼着这个字眼,黄金竖瞳中的疯狂火焰跳跃着,混合着一种被极致痛苦扭曲的、近乎病态的偏执光芒。他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目光再次投向石板上那个如同破碎玩偶般的银发身影。那颈间妖异的深紫血纹,那嘴角刺目的猩红…此刻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威胁,更是一种…可供榨取的“药源”!

一股混杂着解脱渴望和更深沉暴戾的冲动,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取…血!” 萧彻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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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宫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冰窖那令人骨髓冻结的森寒。然而,踏入这座位于寝宫深处、专为萧彻养病辟出的暖阁,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暖香混杂着药气,如同无形的热浪,猛地扑面而来!

暖阁四角巨大的紫铜炭盆烧得正旺,赤红的炭块散发出灼人的热力。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却略显诡异的光芒,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层层叠叠的锦缎帷幕低垂,隔绝了所有可能透入的寒意,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沉水香、龙涎香、还有无数名贵药材混合熬煮的苦涩气息,浓烈地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药味。

萧彻几乎是半靠在赵无伤和两名健硕太监的搀扶下,才勉强挪到那张宽大的、铺着厚厚锦褥的龙榻边。他脸色灰败,嘴角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胸口撕裂般的疼痛。黄金竖瞳半阖着,里面翻涌着被剧痛和“噬心蛊”诱惑双重煎熬的浑浊光芒。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

赵无伤立刻示意太监退下。暖阁内只剩下他、龙榻上气息奄奄的帝王,以及…被两名面无表情的健妇如同拖拽货物般架进来、丢在龙榻前冰冷金砖上的云昭。

她身上的单薄素袍早已被冷汗和冰水浸透,紧贴着瘦骨嶙峋的身体。银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颈间那道深紫色的曼陀罗血纹依旧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中心那道冰蓝的裂纹仿佛更深了一些,无声地诉说着血脉被强行撕裂的痛苦。她蜷缩在金砖上,身体因暖阁骤然升高的温度而剧烈地颤抖着,冰蓝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头顶华丽的藻井,瞳孔深处只剩下无边的麻木和死寂。腕间,方才在冰窖被强行取血的伤口,只用一条粗糙的白布潦草裹着,深红的血渍正无声地向外洇开。

赵无伤无声地走到暖阁角落一张铺着明黄锦缎的紫檀小案前。案上,早已备好了一只通体剔透如冰、在夜明珠光下流转着月华般清辉的寒玉碗。碗旁,静静立着那只温润的羊脂白玉瓶,瓶口塞着一枚殷红的血玉塞。

他动作轻柔,如同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小心地拔开血玉塞。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甜腻腥气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混杂在浓烈的药香中,令人闻之欲呕。瓶口倾斜,一滴粘稠的、颜色深紫近黑、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的液体,滴落在寒玉碗底,发出极其轻微的“嗒”声。那滴液体在碗底微微颤动,如同活物。

赵无阴鸷的目光转向金砖上蜷缩的云昭。他缓步上前,没有言语,枯瘦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粗暴地扯开她腕间那条染血的白布!一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伤口暴露在灼热的空气中,新鲜的血液正从创口边缘缓缓渗出。

他取过案上一柄薄如柳叶、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锋利银刀。刀尖,精准地抵在云昭腕间那道狰狞伤口最深处、刚刚凝结又被撕裂的嫩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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