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机关臂:残太子点兵(2/2)
萧彻咀嚼着这两个字,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却在空旷死寂的殿宇内激荡起无形的寒意。他身体微微前倾,大半张脸依旧隐在兜帽的阴影里,唯有那双黄金竖瞳中的火焰,猛地窜高了一寸,幽冷的光芒几乎要灼穿昏黄的灯火。
“好一个…巨棺!” 嘶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戾气,“金狼要拿朕的京城当坟场?拿朕的子民当祭品?那朕…就送他一场永生难忘的葬礼!”
他猛地从铺着狼皮的圈椅中站起!动作牵动了脊背深处被云昭血脉力量压制、却依旧蠢蠢欲动的剧痛,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但立刻被他强行稳住。黑色大氅随着他的动作掀起一股冰冷的气流,卷动着桌面上散乱的纸张。
“你的兵呢?”萧彻一步踏前,逼近那青铜面具下死寂的身影,黄金竖瞳如同淬毒的利刃,死死钉在谢衡身上,“那些…藏在阴沟里,啃食着朕的粮饷,像老鼠一样活了这么多年的…兵!”
他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刻毒与试探。
谢衡青铜面具后的目光,似乎没有任何波动,依旧是一片深潭般的死寂。面对帝王的滔天怒火与刻薄质问,他没有任何辩解,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半分。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抬起了那只掩在旧布袍下的左手。
这一次,露出的不再是那狰狞冰冷的机关臂,而是一只骨节粗大、布满厚茧和深深旧疤的、属于人类的手掌。这只手,曾握过刀枪,也曾被刀枪洞穿过,每一道疤痕都浸染着铁与血的气息。
这只饱经沧桑的手,在昏黄的灯火下,对着萧彻,极其缓慢而坚定地,张开了五指。
然后,如同铁铸的机括般,一根一根,屈指握紧!
一!二!三!四!五!
每一个动作都沉重、清晰,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力量感。当五根手指最终在掌心紧握成一个染血的、坚不可摧的铁拳时,整个废弃演武堂的空气都仿佛被这无声的动作攥紧!
五万!
这就是他的回答!沉默、冰冷、却重逾千钧!
萧彻死死盯着那只紧握的、疤痕累累的铁拳,黄金竖瞳剧烈地收缩着,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暴戾,有猜忌,有被这沉默力量激起的嗜血兴奋,还有一种…深埋心底、无法言说的忌惮。他胸口剧烈起伏,脊背深处被强行压制的鳞片再次传来尖锐的刺痛,仿佛在疯狂警告。
【警告!…目标个体能量场…异常攀升!…威胁度…重新评估中…】
冰冷的系统杂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在萧彻脑中响起。
“呵…呵呵…” 萧彻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干涩,如同夜枭啼鸣,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他猛地抬头,兜帽彻底滑落,露出苍白如鬼的脸和那双燃烧着疯狂金焰的竖瞳!
“好!五万!” 他猛地一掌拍在原木长桌上!砰然巨响震得桌面上的炭笔、纸张都跳了起来!巨大的力量反震回来,震得他整条手臂发麻,体内翻腾的气血几乎冲上喉咙,又被强行咽下,只留下喉头一股浓重的腥甜!
“听着!”萧彻的声音如同地狱刮来的寒风,裹挟着不容置疑的疯狂意志,“朕不管你怎么做!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三日内!”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几乎要点到谢衡冰冷的青铜面具上:
“这三日!朕要你!像钉子一样!给朕钉死在阴山隘口!”
“用你的人头!用你手下那五万颗人头!给朕堆!堆也要堆出一座山来!挡住金狼三十万铁蹄!”
“一步!一步都不许他踏过阴山!”
“哪怕…把整个阴山染红!用血把它冻成冰墙!”
“你…做得到吗?!”
最后一句咆哮,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和帝王无上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向谢衡!
谢渊依旧沉默。青铜面具隔绝了所有表情。只有那只刚刚收回袖中的、由暗金构件构成的右臂,在宽大的旧布袍下,极其细微地、难以察觉地…震动了一下。并非恐惧的颤抖,更像是一柄沉寂万古的神兵,在感受到宿敌气息时,发出的、渴血的低鸣。
那震动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却清晰地传递到与他近在咫尺的萧彻身上。
萧彻黄金竖瞳骤然一缩!脊背深处那几片躁动的金鳞,如同被无形的锋芒刺中,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刺痛并非来自云昭那种纯净的压制,而是一种冰冷的、极具侵略性的、仿佛要撕裂他灵魂的锋芒!
【警告!…高能级…物理性威胁源…锁定!…危险!…极度危险!…】
系统杂音瞬间变得尖锐刺耳,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报”意味!
就在这杀意与反噬的锋芒即将碰撞出火花的刹那——
殿门外,极其突兀地,响起三声清脆的叩击!
笃!笃!笃!
节奏平稳,带着一种刻板的恭敬。
“陛下,” 赵无伤那阴柔滑腻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殿门传来,如同一条冰冷的蛇钻入这剑拔弩张的杀局,“残太子殿下鞍马劳顿,想必腹中饥馁。老奴斗胆,在偏殿略备薄酒小宴,为殿下接风洗尘…还请陛下与殿下,移驾一叙?”
这声音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殿内即将爆燃的引线。
萧彻眼中疯狂燃烧的金焰猛地一滞,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莫测的阴鸷覆盖。他缓缓收回几乎要点到谢衡面具上的手指,身体微微后仰,重新靠回宽大的圈椅阴影之中,仿佛刚才那雷霆万钧的暴怒从未发生。只有那只放在狼皮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瞥了一眼殿门的方向,又转向眼前如同磐石般沉默的谢衡,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极其冰冷、毫无温度的弧度。
“听到了?” 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赵大伴…给你备了‘接风宴’。”
谢衡青铜面具后的目光,无声地转向厚重的殿门方向。死寂的眼底,似乎没有任何波澜。只有那只掩在宽大旧布袍下的、由冰冷暗金构件构成的右臂,那细微的震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的涟漪,彻底平息了下去。
他微微垂下头,对着阴影中的帝王,极其轻微地颔首。
一个动作,沉默依旧,却已包含了所有的回答。